夜气凝紫，诱惑且危险，紫鹃摇摇身姿走后，一阵寒风吹得门板响，屋内的孔梅溪已忍不住轻哼起来。
没有拳头和枕头的生活，着实是没滋味。
紫鹃的青涩让孔梅溪回味无穷。
必须轻哼！
孔梅溪睡觉时伸开手脚，夜晚是梦想的盛大节日。
是夜北风紧，老天爷也做了一场春梦，来了一场大音希声，洋洋洒洒的梦遗。
翌日，朝阳才照着大地，雪光一映，全城都明亮了。
推开门，一阵寒风吹来，孔梅溪睁大了眼睛，院内都是积雪，空空旷旷，没有一点印记，让人不忍心踩。
孔梅溪怕林黛玉身子弱，怕被一夜北风给吹冻死，尽目力看去，林黛玉的房门没有动静，东边的李纨倒是起来了，未亡人穿着一身青哆罗呢对襟褂子，倚着栏杆，在走廊下望雪。
一个丫鬟冒冒失失出来，对着雪地只是踩，李纨也蹙起眉头，却没有责怪，顺着丫鬟的步伐看去，看到了在门口张望的孔梅溪，喃喃道，“宗之潇洒美少年...”
李纨觉得奇怪，这样有超逸仪态的人，竟是个下人。
见孔梅溪的目光调转来，李纨转身回了屋。
孔梅溪叹口气，在贾府诸人中，李纨是最敏感的，依她的姿态，他孔梅溪还是个不受欢迎者。
可这贾宝玉的欢迎，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孔梅溪不稀罕。
既有个丫鬟踏了几脚，其余人也就没了顾忌，踩踩踏踏，积雪渐渐消瘦得丑陋不堪。
空气清冽刺骨，紫鹃又来了，一脸欢喜，因她清早时候发现她的皮肤竟好了些，猜想是孔梅溪茶水的缘故。
“孔爷，这样的天色该喝一杯茶的。”
听紫鹃来讨茶喝，孔梅溪一脸窘涩，生起炭炉子，烧了一壶茶，倒了两杯茶。
紫鹃握住熟悉的茶杯，却没闻着熟悉的气味，有些失望。
孔梅溪脸皮此时也难再厚的，略带歉意道，“蒙你青目，只是此时实在不是吃那茶的时候。”
紫鹃忙笑道，“一杯茶的事情，孔爷也太上心了。”
孔梅溪摸着脑袋，“想必你觉得好吃。”
紫鹃闻言，香腮红一阵，说了些闲话，先出去了。
孔梅溪脸皮一臊，撑一会儿腰，想起还没有练功，只是起身出门看时，院内有几个粗使丫鬟在扫雪。
“算了，让人家看着，还以为我卖弄呢。”孔梅溪摇头，打算往后起早练武。
这时，一人急急忙忙走来，走到院子里便问，“哪个是孔梅溪？”
孔梅溪道，“我就是。”
这男人看去三十岁的光景，生的一张圆滚滚白肉脸，两撇黑须，身高八尺，穿一身元色袄子，眯着眼，打量孔梅溪一番，“你事情发了。”
孔梅溪问道，“什么事？”
“你还装糊涂呢？你打死了严大爷的狗，他已经一纸状纸把你告上了万安县县衙，如今那县衙的票已经传来了，要你过去。”男人脸色甚是严肃。
孔梅溪怒道，“这严大爷倒是没事找事，我没算他扰民，他倒来找我的不是！”
这男人见孔梅溪口气不小，冷笑道，“你什么身份，也敢说严大爷的不是?”
孔梅溪冷笑道，“县官不如现管，荣国府自然怕他，我可不怕。”
男人作为贾政的清客，听了这话，又是怒，又是羞，呵斥道，“你懂什么！”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就是懂这三条。”孔梅溪义正词严。
这是圣人之语，男人一时不好反驳，“你有骨气，就去堂上一遭，看看真伪。”
孔梅溪道，“有何不敢？”
男人拱一拱手，说一句“佩服。”
“只是不知这严大爷告我什么？”
男人愁眉道，“就是你打杀了他的狗。”
“他的犬可是一条恶犬。”
男人摇头，“他说他的狗是温顺之犬。”
孔梅溪自鼻孔里笑出一声，这纨绔恶少还真是大言不惭，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
男人也冷笑一声，“这衙门里断案的就是三种。”
孔梅溪倒要讨教，那男人道，“第一种是蛇虫鼠蚁，第二种是魑魅魍魉，第三种是豺狼虎豹。平常的事情，有银子，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遇着这一桩牵涉着权贵的，那县令其实便如木偶一般，听人摆布。”
孔梅溪作揖道，“多谢指点，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男人脸色一变，笑道，“政公门下人詹光。”
孔梅溪听了詹光这一番话，想了一想，看样子，荣国府是不会帮他说话的，只是詹光的话在理，在衙门里，光有正义是不行的。
可在京城，孔梅溪实在不认得什么人，贾雨村算一个，还有一个颇为神秘的姜姑娘。
思来想去，只得去拜访贾雨村。
贾雨村所在的兴隆街当真兴隆，路上不见积雪，可家家都如洗过一般干净。孔梅溪一路走来，见着传闻中的贾雨村家门，上前敲了敲。
贾雨村这几日走动得勤快，不一定就在家中。
须臾的安静后，一个小童在门缝里看，见是孔梅溪，把门一开。
“雨村先生可在？”
小童道，“在的。”
一路走去，贾雨村见孔梅溪来了，笑了一声，“可是为严公子的事情来的？”
孔梅溪面露诧异，“先生怎么知道？”
贾雨村笑笑，“京城里遍地都是和我好相与的人。”
孔梅溪喜道，“那请先生帮我打这个官司。”他想着拱一把火，看贾雨村会不会上套。
贾雨村笑容一滞，又笑道，“我没这个打官司的闲功夫。横竖你不过是打死条狗，赔点钱就是了。那严公子若是死缠烂打，自有天理昭彰。”
见贾雨村不上路子，孔梅溪道，“先生这话说得轻巧，我一个小小仆人，哪里来的这钱？”
贾雨村道，“林姑娘的钱不少，你横竖是卖了身了，她的心善，由于你相与，多借点，若是还不起，也不过是把下辈子赔给她就是了。”
和这样的老滑头讲话，真是沾不得一点便宜。
孔梅溪告辞，要去万安县县衙，临了，贾雨村说道，“你得小心同狗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