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孔的又要作什么文章!
众人纷纷看来。
孔梅溪道:“珍大爷还没有把话说明白。”
“明白什么?”贾珍以为今夜已经让步很过,谁料瞧着这孔梅溪的架势,还要得寸进尺!
孔梅溪道:“我到底有无过错。”
贾珍冷哼一声,见贾母面色不善,摇手道:“没有,没有。”
林黛玉道:“这还不算,明儿珍大爷也带我去一趟雨眠楼,省得整日怕这儿怕那儿的,我不怕。”
这话出人意料,见孔梅溪的目光瞭来,林黛玉会心一笑。
贾母道:“这怎么使得?”
林黛玉声音清脆道:“他去得,我怎么去不得了?老祖宗总不是信不过珍大哥吧?”
说实在的,贾母还真信不过贾珍,但林黛玉这话还真把她堵住了。
因是,贾母只得道:“嗳,就你的名堂多。”想到贾宝玉,又苦恼起来,这宝玉若是嚷着要去,大为不妙,宝玉万万去不得!
贾珍头上的火,直冒了十几丈,偏又发作不得,只得先行走了,尤氏也不敢留,行礼跟去,
院内剩下的人都看贾母,贵人语迟,行亦迟。却听王熙凤对孔梅溪指道:“站住,我要审你!”
贾母见这话里有文章,笑道:“你还和他打过交道呢?”
王熙凤道:“那天二爷脸上带着伤,我问他,他就不说老实话,害我这几日担惊受怕的,怕二爷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老祖宗说,该不该审他?”朝林黛玉一笑,“林妹妹,你说呢?”
林黛玉问道:“还不知二嫂子要怎么审呢?”
王熙凤道:“我这审法也和别人不同,说来却也简单,他说个笑话,我听了,倘若笑不出来。要他给我舔脚!”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贾母喜逐颜开道:“你这也太闹腾了。”
贾琏缩成一团,只愿别人见不着他。
与林黛玉熟视一眼,孔梅溪道:“二奶奶说的是,我确实有错,该说,得说。”给这琏二奶奶舔脚,这王熙凤当真玩得大。
想了想,徘徊一阵,孔梅溪肃然道:“我想起一桩故事,大概是五十年前的事情。鸿溪县有个才子,最爱女子的眉毛,什么却月眉、柳样眉、倒云眉闭着眼都能画出来。一日,他得到了一本才女的书,只看了这书几眼,他就对这女子痴心不改,二奶奶以为这才子见着了什么?”
王熙凤板着脸,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
孔梅溪叹口气,摇头道:“这才子是见着了才女的眉批。”
林黛玉、李纨不约而同都掩住了嘴,贾母觉得有些意思,却也未笑。
王熙凤则冲林黛玉、李纨恼道:“你们俩笑什么呢?真以为我不懂这眉批的意思?”
贾母眉开眼笑,林黛玉撑不住,也笑出声来,李纨倒是养气功夫深,只有笑容,没有笑声。
王熙凤心里一虚,含着笑问林黛玉道:“这眉批是什么?”
林黛玉比划道:“这眉批就是书上的批注。”
王熙凤略一点头,却听孔梅溪道:“二奶奶笑了。”
王熙凤一怔,忍不住开怀大笑,见她一笑,满院的人都哈哈的大笑起来,又各自归去,风流雨散。
这王熙凤当真是个有趣的人。
孔梅溪回了屋,搂着玉钏儿,如是想。入眠后,所见的——都是雪白的脚踝,粉嫩的足、晶莹的脚趾...
······
翌日,孔梅溪早早起了,睁开眼,却见一双脚,小脚趾、脚掌平平的、脚跟又细,心想怨不得这世上那么多人喜欢给别人洗脚,开口道:“你昨儿怎么这么睡?”
玉钏儿一肚子委屈,没说话,她的脚最是怕痒,这孔大爷昨儿又摸来摸去,害她几乎睡不着。
孔梅溪起身,才发现他是睡倒了的那个,一时腹中尴尬。
起了床,洗漱一毕,蹙至院中,眼前甚是清寒,锁着一股寂寥。
沙沙沙——
粗使丫鬟们挥起扫帚,洒扫庭除。
随后林黛玉也出了门,挂一身男装,没有练武,出了院子,不知去向。
孔梅溪有些激动,今天要陪林黛玉逛青楼,牛大发了,这不啻于见一生唯谨慎的诸葛亮,摆一出空城计。
激动之余,又有些害怕,倘若那赛昭君又发痴发颠,让林黛玉见着了,不知得吃多少醋。
天色大明,只听一阵靴子响,林黛玉闪身而入,身后跟着一个贾迎春——戴一顶瓜皮帽,穿一身藏蓝皮袄,面色腼腆。
不想这林黛玉竟是呼朋唤友去了,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贾迎春,这贾府的二姑娘当真呆的厉害。
林黛玉笑道:“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
这小妮子又在臭美。
孔梅溪笑道:“不赖。”
林黛玉且摇头,打量孔梅溪一番,说道:“还没尽善尽美。”
她一脸义正,说出心中的盘算却是让孔梅溪女装。
俗话说“舍命陪君子”,孔梅溪应下,林黛玉给施了脂粉,见他亮晶晶的眼睛,血滴滴的嘴唇,咯咯地笑:“这才好了呢,‘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于孔梅溪来说,这也没什么,这个时代的男装女装,分别远不如后世大。
出去让众人看时,只有雪雁在笑。
吃过饭菜,将寒一荡,出了小院门,再出大院门。
贾珍在门外候着,这林黛玉是远来客,又是贾母的心头好,可万万出不得差错,心中急躁,见着丫鬟打扮的孔梅溪却是一呆,口中生津,瞧了几眼,才明白这丫鬟是孔梅溪,浑身一热。
荣府的大管家赖大也在,特意备了女轿,林黛玉不肯坐。
贾珍解释道:“这城里不少人都坐女轿的,没人打扰,清闲。”
林黛玉不肯,骑马呢,又不会,只好大家一起走路,朝雨眠楼迤逦而来。
路上无聊,贾珍卖弄起雨眠楼的背景,“今日的事情稀奇,那雨眠楼也稀奇,你可知这雨眠楼的老板是个什么人?”
“什么人?”
“是个女子,还是程阁老的女儿。”
“为什么?”
“三年前,齐王要娶她,她不肯,离家出走。这也还罢了,竟还开了个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