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朱泺,半月之前还跟他一样,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锦衣卫百户。
如今却已经是蓟州卫的指挥使了,这可是从四品的级别了。
他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同僚们可是纷纷都来道喜了。
所有人都跟他的想法如出一辙,觉得骆思恭把这件差事好不容易接了过来,又交给他,这就意味着他要得到重用了。
因此他对眼前的朱泺可谓是感激涕零,觉得自己的前途,要归功于朱泺。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不过是他自己的异想天开罢了。
骆思恭之所以要接下这趟差事,还让他来传旨,甚至不惜得罪内阁以及朝廷如日中天的文官集团。
不过就是因为他声名不显,先前连小旗都不是,还是临行前才被骆思恭提拔为百户。
若是换个人来传旨,骆思恭害怕朱泺的真实身份,皇长子朱常洛这个身份,会被人识破。
骆思恭只是在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
所以找了一个并不认识朱常洛的人,来蓟门传旨。
朱常洛回过神来,接过圣旨。
锦衣卫这才一脸谄媚的笑道:“朱大人,您可是咱们锦衣卫出来的,咱们锦衣卫如今可都拿您当榜样呢,日后飞黄腾达了,可莫要忘了咱们锦衣卫的弟兄啊!”
朱常洛自然知道眼前这锦衣卫的心思,随便寒暄客套了几句之后,命人给了些黄白之物,这才由戚家军的人负责招待,带着他离开了。
只不过戚家军中的人,看着朱常洛晋升成了蓟州卫的指挥使,却是神情各异。
不少将领都是一脸的嫉妒,有些敌视的看向朱常洛。
要知道戚家军如今的统帅戚金,也不过才是个正三品参将的级别。
这朱常洛现在才十四岁,来这蓟门不过半月时间,竟然已经从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一跃成为了几乎跟戚金平起平坐的存在。
虽然蓟州卫的指挥使品级是从四品,但手中掌握的权力,跟戚金这个参将比起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戚金不仅是戚家军的统帅,更是蓟州的总兵,当初朝廷让戚家军北上镇守边关的时候,曾许诺戚家军,即便戚家军统帅没有指挥使的头衔,但却可以行使指挥使的权力。
如今这个承诺算是彻底作废了,毕竟朱常洛已经成了这蓟州卫的指挥使了,这权力自然也就落在了朱常洛手中。
这也就意味着,戚家军的利益将会因为朱常洛晋升成蓟州卫指挥使,而百分百受到侵犯。
不止如此,就连兵权也同样如此。
朝廷许诺朱常洛可以自行募兵一万,但蓟门的戚家军,如今兵力也不过才数千人。
因此一旦朱常洛麾下兵力满员,势力甚至要超过戚家军了。
“他来的时候我就说过,锦衣卫没一个好鸟!”
“借着咱们戚家军的手,捞到天大的军功,如今却要成为咱们戚家军的对手!”
“别以为咱们戚家军是好欺负的,动了老子的利益,老子就跟他拼命!”
......
戚家军中的将领们,此时大多数都是义愤填膺,一脸不忿,没等戚金开口,便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戚金站在那里,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朱常洛自始至终都是一如往常,神色不变,圣旨宣读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了会是如今的局面。
这蓟州卫比较特殊,原本是从天津卫里面分离出来的,而这正是当初朝廷为了让戚家军北上镇守边关的时候,给出的条件之一。
因此虽然戚金不是蓟州卫的指挥使,但实际上在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蓟州卫就是戚家军的地盘,蓟州卫跟朝廷各自一半,负责戚家军的军饷。
也正是因为如此,蓟州卫从建立至今,都没设立过指挥使一职。
蓟州卫里的所有的高层,全部都是戚家军的人。
但此举的弊端也显而易见,短短时间内,戚家军的将领们,便把卫所制度里面的所有贪污腐败学会了!
现在的蓟州卫,分成了两股十分明显的派系,方才愤然离场的便是其中一派,主要是戚家军中的老一辈将领。
而另外一派,则是蓟州卫的土著,这些人基本都是世袭的。
摆在朱常洛眼前的难题,目前最大的就是这两个。
“朝廷出手倒是阔绰的很啊,实在是让我们有点措手不及。”
叶邦荣扯了扯嘴角,忍不住苦笑着感慨起来。
明末的卫所早就烂到根子里去了,别说戚家军只有数千人了,便是再少一半,这蓟州卫也快要养不起了。
如今朝廷还让朱常洛自行募兵一万,加上朱常洛这一万兵马,蓟州卫如何供养的起?
朝廷虽然说的是蓟州卫跟他各自承担一半,但这么多年以来,大家早就没把朝廷的许诺放在心里了,朝廷的粮饷就没准时准点发放过。
戚家军的粮饷,这些年来,都是费尽心思从蓟州卫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戚金等人虽然明知戚家军的那些老将从蓟州卫中中饱私囊,却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原因所在。
一方面念及旧情,另一方面,这些老将现在动不了,否则就会动摇本就岌岌可危的戚家军的根基。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老将从蓟州卫贪污的钱财,大多数都是用来养自己麾下的士兵了。
要不是他们,戚家军怕是都要去要饭了。
一念及此,戚金也不由的叹了口气,看向了一边的朱常洛。
“朱大人别放在心上,这些人这些年沾染了一些不良习气,便是我叔叔怕是也没想到会这样,更不会想到如今成了戚家军最大的隐患。”
朱常洛闻言,笑着回到:“戚将军哪里的话,我知道轻重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约而同的苦笑起来。
“也罢,既然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进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接下来这军饷如何分配,又从何而来的问题吧。”
戚金率先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余下几人也转身,跟着戚金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