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渺理清了所有思绪,看向瘫软在地的碧海真人。
“你因心生邪念而与大道无缘,靠着邪修才延续寿命至今。而今金丹已碎,很快就会魂归地府。我再问你一句,你若不说实话,我便将你打入畜生道,让你生生世世沦为人的盘中餐。”
碧海真人打了个寒颤,“是。”
姜书渺面色严肃,“仙门是否已有意同魔道为伍?”
碧海真人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小仙纵使心生贪恋,但也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走捷径提升修为,进而飞升,断不可能与魔为伍,还望圣尊明鉴。”
姜书渺目光审视。
“你所言可为真?”
“小仙不敢欺瞒圣尊。”
碧海真人额头冷汗涔涔,“只因神族厌憎妖族,许多仙门弟子觉得,妖可杀,但内丹若是浪费了也可惜,不如化为己用。所以此行成风,但若修魔道,神族不可能袖手旁观。”
姜书渺却不信。
“神魔大战结束后,仙界可有飞升上界者?”
“这…”
碧海真人顿时卡壳。
“没有?”
姜书渺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结果,也不意外。若有修仙者飞升,那不可能无视仙界的求助。
“如此看来,神族已放弃仙界。仙界劫难若避无可避,只能寻求魔族庇护。”
碧海真人张口结舌,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几位掌门闭关前讳莫如深的表情,和临行前师尊叮嘱的话。
如不能擒获神女,诛杀之。
为什么要杀神女?若不是向神族宣战,那便是向魔族投诚。
碧海真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仙门大道,若与魔族为伍…
“你寿元已尽,去吧。”
姜书渺一挥手,直接把他送去了地府,然后闭上眼睛,神识铺开,锁定东海。
一念动,结界破。
整个东海顿时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
“谁、谁偷袭我仙界?”
“布阵,迎战。”
五大仙门瞬间集结,甚至连诛仙阵都摆好了,却突然听得一声。
“你们看!”
只见满天霞光,一个虚影渐渐浮现。
“法相,是上神法相!”
法相神威,金光罩顶,令人见之生畏。
所有仙门子弟齐齐下跪,包括五位掌门。
“尔等可知罪?”
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含着无尽威压。
几位掌门互相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不安。
“请上神明示。”
“放肆!”
五道流光自法相指尖溢出,化作捆仙绳,将五位掌门齐齐捆缚。
仙门弟子尽皆失色。
“尔等助纣为虐,滥杀妖族,残害同门,修炼邪术,真当吾不知?”
强大的神力如巍峨高山,压得几位化神之境的掌门喘不过气来,心头恐惧愈甚。
“碧海真人作恶多端,已被吾送往地府受刑,尔等若不知悔改,胆敢与魔族沆瀣一气,祸乱苍生,吾必诛其身,摧其魂,再无轮回。”
灵虚等五位掌门大惊。
“上神饶命,我等知罪。”
上空传来一声冷哼,随即金光大盛,只见一个巨大的金光圈盘旋东海之上,跳动着繁复的梵文。
“吾在此设下禁制,凡手染无辜性命者,废除修为,打入地府。天道在上,忤逆者,诛!”
话落,只听一片惨叫声。
无数金光落下,许多弟子倒地不起,面上惨白,金丹自丹田而出,尽数被那巨大光圈缴获。他们脸上开始生出皱纹,年老者发须皆白。
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修行,须臾间毁于一旦。
灵虚等人目光惊恐。
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瀛洲金霞元君道:“请上神息怒,非我等道心不纯,只因神族打压,五千年来,仙界再无大能飞升。而今我仙门即将迎来灭族之危,恳请上神救我仙门于水火,若能保仙门长存,弟子愿舍千年修行,献祭神魂。”
姜书渺神色微动。
仙门倒也不全是碧海真人之流。
“尔等只需遵循道心,仙门自可长存。”
金霞元君目光大亮,“当真?”
“吾之禁制,无人可破。他日仙门若有难,吾必亲至。”
“多谢上神。”
几位掌门大喜,纷纷叩首。
“今日吾为仙门清理门风,望尔等谨记教训,不可再犯。”
“弟子遵命。”
金光散去,法相消失。
那些因作恶被剥夺金丹的修士,也尽数被卷入了地府,等待判官清算功过。
姜书渺睁开眼,面上疲惫尽显。
远程施法果然太过消耗神力,还是要等长出神骨才行。
她刚想睡一觉,发现浅鲤不知何时从乾坤袖里出来了,现在两只妖正并排跪在地上,仔细看还在颤抖。
“你俩咋了?”
姜书渺一开口,还是天真的童音。
芙蕖和浅鲤却连头也不敢抬,心中俱是畏惧。
姜书渺歪了歪头,悟了。
“你俩又没做错事,怕什么?”
芙蕖跟着她久一些,小心翼翼的抬头,指天发誓道:“小妖承蒙圣尊大恩,秉承大道,不敢有违。若生恶念,天诛地灭。”
浅鲤也跟着发誓。
修行者的誓言从来非儿戏。
姜书渺笑了下,“嗯,很好。”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姜书渺实在太累,跳下凳子,闭着眼睛就爬到了床上。
“我睡会儿,不许叫我。”
芙蕖想说,您还没用午膳,浅鲤拉了拉她的衣袖,“圣尊方才施了法,想必消耗过多,咱们别打扰她,你去同长公主知会一声。”
姜书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她睁开眼,看到了在旁边打盹的母亲。
“娘。”
萧意棠睡眠不深,听到她的声音立即睁开眼,忙大步走过来,急切道:“渺渺,你终于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姜书渺刚要说话,肚子先咕噜噜叫起来。
她委屈巴巴道:“我饿。”
“好,咱们这就去吃饭。”
萧意棠把她抱起来,去老太君的松鹤堂。
姜知许已经去上朝了,姜以清去了御史台,姜以宁也上学去了。
老太君见到母女俩过来,忙起身。
“渺渺。”
姜书渺又被她抱了过去,“祖母,我好饿呀。”
老太君慈爱道:“厨房已经在准备了,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好不好?”
姜书渺狂点头。
有吃的就行。
她嘴里含着牛乳糕,手上还拿着豌豆黄和马蹄糕。
整个一狼吞虎咽。
萧意棠心疼坏了。
女儿昨天只吃了早饭,到现在已整整一天没进食了。
可不是饿坏了么?
老太君轻轻给她拍背,“慢点吃,别噎着。”
四盘点心,加起来也没多少,姜书渺很快就吃完了,也就勉强塞了个牙缝。
好在厨房那边速度快,先给她煮了一大碗面。
她吃着吃着脸就埋进了碗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抬起头来,含含糊糊道:“窝还要上学。”
萧意棠一边给她擦嘴角的油渍,一边道:“我让人给你请了假,今天不用去太学了。”
姜书渺心花怒放,直接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娘亲最好啦。”
萧意棠见她又活泼精神起来,也跟着露出一抹笑。
姜书渺一边吃,菜就一边上。
鸡鸭鱼肉珍馐美味摆了满满一桌,最后全都进了她的肚子,连汤汁都拌饭一起吃了。
她向来胃口大,这次又饿得狠了,萧意棠迟疑道:“吃饱了吗?”
姜书渺摸摸圆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道:“饱了,等中午再吃。”
萧意棠原本还想问问她昨天怎么回事,她就跳下凳子,噔噔噔跑出去消食了。
午后姜知许和姜以清回来,见她坐在后花园的水塘边,两条小短腿正在水里踢来踢去。
水里的锦鲤非但没游走,反而围着她转。
“锦鲤不能吃,你们也争气点,像浅鲤姐姐那样修炼化形,以后没准儿还能悟道飞升。”
锦鲤1号:“我们也想啊,只是凡间浊气太盛,怎么修炼?”
姜书渺:“我祖母尚佛,每天都要诵经,你们聆听佛音这么久,竟都没能悟得几分真谛,实在愚钝。”
锦鲤2号惨兮兮,“老太君念经都在佛堂,我们也听不见啊。”
姜书渺歪头,“好像是哦。不如我把你们送去太学后山的那片湖里去吧,能听得见朗朗读书声。”
“真的吗?”
“好呀好呀。”
锦鲤全都一窝蜂涌上来,上蹿下跳。
姜书渺咯咯笑。
姜以清在远处看着,“妹妹玩得高兴,咱们别去打扰她了。”
姜知许点头。
昨天芙蕖只说女儿施法过度,疲累不堪需要休息,他还担心女儿是否身体不适。如今见她活蹦乱跳,这才放了心。
傍晚,姜以宁回来了,后面跟着一堆小朋友。一进门,就叽叽喳喳的喊起来。
“渺渺,夫子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了吗?”
这是五公主。
太子跟在后头,显然充当监护人的角色。
小胖子柳景安眼冒金星,“渺渺,我听爹爹说,昨天你把那个什么蓬莱仙人打败了,你好厉害。”
“世上真的有仙人啊?”
“不是仙人,是大坏蛋。我爹爹说了,是什么邪…”
“邪修。”
五皇子接过话。
“对,邪修。”
“渺渺,邪修是什么呀?”
“就是坏蛋。”
姜书渺简单解释,“害了很多人,死后会被打入十三层血池地狱受罚。所以你们要切记,不能作恶,背后搅弄口舌也不行,死后会下蒸笼地狱,就是投入蒸笼里像蒸馒头包子那样蒸,然后再入拔舌地狱,把舌头都拔掉。”
这帮孩子都是经过‘毒打’的,现在轻易不会被吓哭,但一听要拔舌,还是好多人下意识捂住嘴,眼神怕怕的。
姜书渺又笑起来,“不过多做好事呢,就会积累功德,任何鬼怪都不能近身。”
小学鸡们很会抓重点。
“世上真的有鬼吗?”
“有啊,尤其生前冤死的,怨气太大,没法投胎,就成了鬼。”
比如从前的姜思弦。
太子实在不明白,一群身高还不如他腿长的小矮墩,怎么就对鬼怪之事那么感兴趣了?
果然是近墨者黑。
姜以宁不高兴的鼓着脸,他都没能好好跟妹妹说句话。
姜书渺还是很喜欢跟小朋友们玩儿,于是她第二天就抱着鱼缸去太学了。
陈浔之见了,问:“怎么把鱼缸带来书堂了?”
姜书渺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放生呀,后山有湖。”
小胖子柳景安立即扭过头来,“真的吗?那我们散学后过去玩儿。”
其他小朋友纷纷举手附和。
陈浔之实在头疼。
姜书渺不在的时候,这帮孩子倒是安静,但大部分都蔫头巴脑无精打采。现在倒是精神了,像闹炸麻雀似的。
“安静。”
上了一个月的课,老师的威严还是在的。
小朋友们很快安静下来。
散学后,都想跟着姜书渺去后山。姜书渺想了想,那边没法坐马车,走路还挺远。
这群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肯定要哭。
“我给你们变个术法吧。”
“好呀好呀。”
小朋友们都很开心。
“都站远一些。”
大家都听话的退后几步。
“看好了啊。”
姜书渺捏了个诀,对着鱼缸一点。
“变。”
鱼缸里的锦鲤瞬间凭空消失。
“哇。”
小朋友们嘴巴张成个o型,正在收拾乐谱的陆宴知也面色微讶。
很多事,耳闻不如目睹。
回过神来后的小朋友们纷纷又围了上来。
“渺渺渺渺,你把锦鲤送去湖里了吗?”
“我哥哥养了一只龟,明天我也带来,让渺渺放生。”
“我爹爹养了几条金鱼。”
陆宴知嘴角抽了抽。
这些小屁孩儿大概是欠揍。
结果第二天,幼儿班就成宠物班了。
鸟笼,鱼缸,甚至还有小猫小狗。
陈浔之刚进书堂,迎面差点被只八哥给啄了,耳边叽叽喳喳汪汪喵喵的响成一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书渺回答:“做善事,放生呀。”
陈浔之:“…”
于是幼儿班所有小朋友都被叫了家长。
下朝后的大臣们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告知,自家孩子在太学闯祸了,纷纷改道。
等一帮男男女女的家长们火急火燎的来到太学,发现一帮小崽子排排站在书堂外。
垂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最前头的那个是姜书渺。
因为她最矮。
姜知许大步上前,“渺渺。”
姜书渺一抬头,高兴道:“爹爹。”
身边陈浔之干咳一声。
她立即蔫了,重新垂下头,心虚的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