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沐浴更衣,苏瑾颜穿着舒适宽松的棉质睡衣,披散着头发,趴在床上看古风留下的猎宝图鉴。
“这红鲵不错,我打算明日去看看,你若想跟着,可以回去歇歇了。明日卯时城西集合一起去可好?”苏瑾颜仰着头道。
古风撤掉隐身披风,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苏瑾颜一把推开他,“你平白离我这么近做什么,眼睛都不聚焦了。”
古风抖动披风,“这隐身效果也太差了吧。我看别人披着挺好的,气息完全能隐藏的。你怎么发现的?”
苏瑾颜无奈,“气息的确遮掩得很好,但你忘了?我曾在这披风上做过标记,你一我们苏家我就知道了。”
古风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一来你就知道了,小妖女?”
回想刚才她旁若无人般地在床上边翻滚边看帛书的娇憨姿态,他不由地心头一热。
“我说过,不要再叫我妖女,我叫苏瑾颜,你知道的!”苏瑾颜气愤道。
“好,我下次注意。”
他伸出手去刮她的鼻梁,却被她侧身躲过了,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有趣。”古风笑着,看她就像是一只机警的小奶猫。
苏瑾颜看他笑得奇怪,抱怨道,“你以后离我远点,少给我动手动脚的,为老不尊!”
“老?”古风不乐意了,“你说我老?你出去打听,整个封神大陆外部五国,可还有比我更年轻的七阶宗师?”
“那你多大了,你小师弟都快三十了,你是大师兄,怎么也有四十了吧,虽然面相上不显。”苏瑾颜给出合理推测。
“四十二。”古风闷声道,“不过以我七阶的命数来算,也就相当于普通人的二十四五岁。”
“我今年十八,以我的修为程度来算,那我岂不是八岁?”苏瑾颜哈哈大笑起来,“我爹爹今年方才四十一岁,你比我爹爹还年长一岁,以后要不我尊称您一声古伯伯?”
“你怎么可能才十八?”古风拧眉怀疑道,“你要说你的真实年龄,说你夺舍的身体的年龄可不行!”
苏瑾颜也拧了眉头,“这是你第二次说我夺舍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难道不是?”古风一步步走向她,“苏家大小姐之前什么情况又不是打听不出。再说,你的许多想法与这个世界都是格格不入的,难道你没发觉?还有就是你的修为,只破了四重封印的你可以换算成八岁。那你被封印之前,或是说解封之后呢,是不是要换算到襁褓内了。”
苏瑾颜一步步后退,最后跌坐在床上,“不,不是的,我没有夺舍别人。”
古风还是不依不饶,蹲下身子,与她直视,“我大概能理解你现在消极不修炼不解封的心态了,你也意识到自己太快了,快得有悖常理了,所以你想停一停,你在努力尝试去做一个普通的苏瑾颜。”
古风伸出手指,箍住她的下巴,“你的尝试很糟糕,如同四不像。”
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古风松了对她的钳制,轻抚过她的脸颊,“做自己吧,去掉不必要的伪装和遮掩,我护着你,我们一起面对前路。”
苏瑾颜一把拨开他,嗤笑道,“保护我,你还差得远。不过,看在你功略做得还不错的份上,明天一起去捉红鲵吧。”
古风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浮土,“还说自己不是夺舍,就刚刚那个情景,能有几个少女不沦陷?”
苏瑾颜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什么情景,自己就是个老头子不说,连我都打不过,还保护我?少女也是有脑子的,好吧。”
次日,古风在城西从卯时一直等到午时,心中气愤又忧虑,终于在未时敲响了苏府的大门。
温氏一听是古宗师来访,郑重其事地来了院门前迎接。
“苏瑾颜呢?”古风一进门就呼嗬道。
“这……,古宗师您稍安勿躁,我这就命人去给您叫去。”温氏不敢怠慢,立刻让顾妈去和斋。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顾妈领着苏瑾颜回来。
“你为什么爽约?不是说好了卯时在城西碰面吗?”古风上来就是直接叱问,听得温氏一惊。
苏瑾颜让鹅黄给古风送过去一个原色木盒,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红色的鳞片,拿在手上温润通透,清清凉凉的。
“给你的。”苏瑾颜状似随意地说道。
“哪里来的?”古风摩挲着这片红鳞片,爱不释手。
“红鲵身上掉落下来的,一红一青,青色的我很喜欢,红色的送你。你的图鉴写得不错。”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慵懒,还有几分雀跃和欢喜。
“你自己去的?为什么不等我?”古风一下子站了起来。
“嫌你烦,怕被你拖累,更怕被你背后捅刀。”她直接道,“这些理由够不够?”
“你!”古风气闷道,“你太过分了!”
“不会呀,不是分你一块鳞片了嘛。你不是学李岩吗,我们就是这样的。”她嘴角噙着笑意。
“我就要跟着!接下来我哪都不去了,你到哪我跟哪!”古风耍起赖来,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我说古伯伯,您老人家比我爹爹都大一岁呢,还是大央最高阶宗师,怎么一点脸都不要呢,直接就这么撒泼打滚的了?”苏瑾颜头大。
“不管!我辛辛苦苦大半个月,不是为了等在家里,让你分我一块鳞片的。”
“你不要,那还回来吧。”苏瑾颜道。
“不还,这是我应得的。我是觉得你给少了,谁知那里有多少好东西,说不定都被你得了去,就给我带回个这个来。”古风继续耍无赖。
苏瑾颜气闷,坐在座位上喝茶。温氏见状连忙询问,“古宗师今日约了和颜儿外出?”
“这没你的事,不用你管。”古风瞪了温氏一眼,继续坐在地上抱怨,“你这小妖女,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这时管家来报,说是大殿下英王,二殿下瑞王和都尉将军葛无忧三人到访。
温氏连忙出去迎接,苏瑾颜看向古风,心道,哼,我不信你就还是赖在地上。
谁知古风真的是个不要面皮的,直到三人都进了门,疑惑地看着赖在地上的古风,恭敬地向他行礼问安,却是都不肯落座了,只是站在一边,看向在座位上稳坐的苏瑾颜,三脸都写着责备与不满。
见苏瑾颜毫不在意的模样,葛无忧拱手向温氏问道,“不知贵府与古宗师有何误会,在下愿做个和事佬,说和说和。”
葛无忧也是大开眼界,从没见过古宗师这么行状,只能开口询问。
温氏也是一脸为难,支支吾吾,“这,的确是不应该,颜儿,你就……”
“怎么了?”瑞王开口打断温氏的话。
苏瑾颜看向瑞王,知他是在为自己解围,无奈道,“古宗师整理了一些游记,非要我陪他一起去。我是闺阁女子,又有婚约在身,怎么能答应呢。”
瑞王微微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若是她被古宗师带走了,他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怕自己的宗师培养计划就要搁浅了。
英王也是不动声色,自己母家的吴涵对她有意,满朝皆知,若是李岩,自己还能给吴涵画大饼,若是被古风宗师带走那就可惜了。
葛无忧则是带着任务来的,这条路走不通,他直接问道,“古宗师,昨日陛下和柔妃娘娘在澄湖游船时遇刺,当时该是有两位宗师在对面,与臣交手的一人,臣却是没有能认出来。”
古风看他提了帮忙,又说自己的事,当下也没有好脸色,“陛下不是没死吗,慢慢查就是了,你来问我做什么,这查案跟我也没关系。”
葛无忧当下闹个没脸,只得沉了脸色对苏瑾颜道,“苏小姐,古宗师是我大央的定海神针,不过让你陪着游玩而已,你何必推辞呢?”
苏瑾颜笑笑,“葛大人,和您说个有趣的事情,昨日,我在家中树下乘凉,古宗师就来了,他一言不发,就掳走了我的丫鬟鹅黄,追出去,正巧看到你们的游船被围攻,古宗师当下就说了,陆建初受过旧伤,萧艋新入宗师境不久,你能应付,他就在澄湖边的柳树下看着,完全没帮你。你现在为何帮他说话?”
“不可能!”瑞王惊呼,陆建初怎么可能做下这件事,自己都不知情!
“陆建初,萧艋?”葛无忧疑惑地看向古风,“当真?”
古风仰着头,看向苏瑾颜道,“陆建初我认出来了,你真的能确定另一人是金戎萧家的萧艋?”
苏瑾颜微微一笑,“你说过的话,又来找我求证什么?现在想起正事了,大央宗师和金戎宗师一起袭击当今陛下的游船,要不你先去忙?”
古风轻蔑一笑,“是谁都告诉他们了,难道抓捕和审讯还需要我出马?我很忙的,没时间管这些小事。”
“你现在赖在我家地上。”苏瑾颜真的是无语。
谁知古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就是我的正事,大事,我就赖着你,跟着你,直到你同意为止。”
葛无忧得了准消息,知道陆建初是瑞王麾下,心想着一刻都不能耽误,必须马上去逮捕陆建初,追查萧艋的下落。
“古宗师说得是极,这抓捕和审问的小事,在下去做就可以了,多谢古宗师指点,在下告辞。”葛无忧说完就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瑞王眼见如此,匆匆到了一声便急忙追了出去。
英王则是不慌不忙,“古宗师,苏夫人,苏小姐,孤也不久留了。”
苏瑾颜浅笑着,起身和苏夫人去送大皇子英王殿下。见苏瑾颜起身,古风也站起身来,默默跟在她身后。
送完英王回来,古风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温氏也是无奈,只得道,“古宗师,颜儿,我这忙了一天,实在是乏累得很,就先去歇息了。”
看着温氏如此,苏瑾颜也是失望,“母亲,古宗师还在这里,您这个主人家不陪着,只怕是不合适吧。”
温氏似是下定了什么大决心,咬牙道,“古宗师,要不然这样,您想去哪里,告诉我,我定然带着颜儿陪您一起去。”
古风大喜,“当真?你能做得了她的主?”
苏瑾颜则是完全乐不起来了,本来带个古风都累赘,再加上温氏和她那一大堆仆人,自己还要绞尽脑汁应对,简直了!
“古宗师,不忙着做决定,我先送您出去,咱们再商量商量?”苏瑾颜一把拽过古风的长发就把他拉了出去。
“其实带着你母亲也不错,你若是欺负我打我,我可以随时告状……”古风扒拉着手指盘算着。
“好了!你赢了。今晚子时,南城门外,你等着我,去捉蓝翎鸟。”苏瑾颜没好气道。
古风一脸怀疑戒备,“你不会又骗我吧?”
苏瑾颜杏目陡然眯成一条线,“我也可以把你打废,这样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古风一个寒颤,连连摆手,“苏大小姐一言九鼎,谁人不知,是我唐突冒犯了。”
“好了,你走吧。”苏瑾颜懒得和他多说,直接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古风却是十分不放心,假意出了苏府,却是在旁边的巷子里蹲守到子时,看到苏瑾颜出了门,连忙追了上去。
“小人之心!”苏瑾颜奚落道。
古风则是不以为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回家也是一个人,还不如等在这里,心里也安稳些。”
蓝翎鸟在沐秋山,两人赶了整整一夜的路,终于在金乌初上之时找到了蓝翎鸟在山崖上的鸟窝。
鸟窝所在山崖之上密布毒草毒蛇,鸟窝周围三丈之内却是长满了各式的灵草,古风见到时不禁惊呼起来,“哇!上次来得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仙草呢,赶紧采一些,哪怕待会儿被丢出去,也不亏。”
苏瑾颜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志气。你挖你的草吧,我去捉鸟。”
古风手上动作很快,一边收割灵草,一边撇着嘴抱怨,“这只鸟很厉害的。人要能抓住眼前的利益,不能太贪心的。咱们来得这个时辰我可是亲身测算过好几次的,要抓紧时间,它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回来了,它只吃翅膀上待露水的食物,你快点来帮忙啊。”
苏瑾颜跳进它的窝内,发现里面带着轻微的迷瘴,还有两颗五彩斑斓的鸟蛋。二话不说,她直接将整个鸟窝收进了扳指,这时,出现了一大片空地,上面都是裸露的养神石。
古风看到鸟窝突然消失刚要询问,紧接着就看到了大量蕴含精纯的灵气的养神石。最让他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还是苏瑾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些养神石漂浮而起,又在半空中碎成粉末渣滓。
苏瑾颜畅快得运转功法,吸收养神石,当原来鸟窝的位置变成一个深洞时,苏瑾颜纵身跳了进去。
看到蓝翎鸟回归,苏瑾颜又跳进了深洞,古风收紧自己的布袋,纵身就要跳下山崖。
他感受着周围呼啸的风声,暗骂苏瑾颜不打招呼就乱跑。
“戾~”
蓝翎鸟感觉到自己家被破坏,宛若破弦之箭,转瞬即至,一下子抓住了古风,利爪刺人他的肩胛,他痛苦嘶嚎挣扎。
苏瑾颜感知到外面的动静,出现在鸟窝所在的平台之上。操控古风一早准备的弩箭,附着了灵力,一支支射了出去。
“嗖嗖嗖!”箭弩连发,蓝翎鸟飞速躲闪,最后只射中脖颈一箭。
“呖~~”蓝翎鸟嘶叫,咔嚓咔嚓两声,捏碎了古风的肩胛骨。
古风剧痛不受控制地“啊”了一声之下,昏厥了过去。
苏瑾颜放出大招,直接祭出自己的灵神丝网,将蓝翎鸟缚住,它东突西撞,上下翻飞,就是无法突围,越缚越紧,最后掉落在鸟窝原来所在的平台上。
古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苏瑾颜正在给蓝翎鸟拔毛,而且是两只!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坐了起来,又仔细数了两遍,真的是两只蓝翎鸟!一摸自己身上的伤口,被血迹浸透的衣服还湿漉漉的,骨头却是已经愈合了,伤口也都全愈合好了。
“醒了就来帮忙!”苏瑾颜朝着谷风招手,待他走进了,她碰了碰他的胳膊肘,“你攻略上不是说,这一行最大的目标就是蓝翎鸟的羽毛吗?你看看,哪些有用,都拔了,咱们俩一人一只鸟的,这下你不会怀疑我多分了吧。”
见古风一言不发,她凑了过来,“你还好吧?”
映着朝霞,他觉得自己都能看到她脸上细微精致的毛孔上舒展的莹白的绒毛,不施粉黛的通透皮肤是如此的好看。
“我是先选了,不过你这一只也不错的。”苏瑾颜咧嘴一笑,把古风拉回了现实,他呆愣愣地看着她又像个粗犷的屠夫厨娘一般给巨大的蓝翎鸟拔毛,“我这只是公的,力气大一些,当然羽毛也色彩也更漂亮一些,你要是实在喜欢,我跟你换换也行,我没拔几根毛,都在地上扔着呢,我还没收起来。”
“你没杀了它们?”他问道。
“你猜猜看为什么?”她轻笑着,眼中有探究和期待。
“因为你心太软?”他试探着。
“不是。它们也没犯什么错,在此地过着隐士独居的日子,是我们像强盗一样,闯进它们的家,拔他们花园里的花草,我取走了他们鸟窝下面的矿藏,现在还要拔了他们最漂亮的羽毛,要不你看看你需要这些羽毛炼制什么,数量够了,我们就放了它们吧。”她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道。
“在你口中,它们听起来好弱小无助,明明刚刚是我差点死在它们爪下。”他不乐意起来,按住那只母鸟开始拔毛。
“嗯嗯!”她点点头,“好吧,那这两只鸟,我们是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一定要杀了,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他拔完毛,收完窝边的灵草,“你带佐料和火折子了吗?我们在这边吃完再回去?”
苏瑾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本事不大,气性倒是不小嘛!现在已经卯时了,我们回去只怕都要午时了,出来太久就没办法用赖床不起搪塞过去了,没时间在这里吃。既然你想吃,那我们带回去吃。”
考虑到灵神丝网太耗费心力了,苏瑾颜直接折断了鸟头,“你背着?”
古风拧了眉头,“一人一只。”
苏瑾颜无奈摇头,将其收进了扳指里。
“你有乾坤袋?”古风惊诧,自己只在试炼时听内门弟子提起过,他们也都没有的。
她笑着点头,“羽毛和灵草要不要也放进我的乾坤袋?”
古风看着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上面带着温柔善意的笑,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想伸手去摸摸,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啊!
看到她瞪向自己,他回神,暗道,这妖女,时不时就会中了她的媚术,回去立马把这些蓝翎羽炼制成饰物和衣物,不能再被她魅惑了。
“不用。”他攀着藤蔓开始下山。
“还是如此提防戒备,古风,你要搞清楚,是你非要跟来的!”苏瑾颜没好气道。
六月初六
古风看着自己武器箱里新添的各色杀手锏,又内视自身的修为,这一个月跟着苏瑾颜走南闯北,抓精怪拿好处,七阶几近大成,只可惜宗派试炼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必须即刻动身。
苏瑾颜带着帷帽从明辉酒楼的天字第一号房出来,她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打野加敲诈瑞王,又破了两重封印,至今十重封印已经破了六重,打古风还是轻轻松松的。
不久后,瑞王和陶子翱一起出来,准备在明日的狩猎上惊艳所有人。这是苏瑾颜帮助瑞王入境的第三人,第一人是赵云忱,第二个是布政使姜水邈,如今的陶子翱是第三人。
……
大央接连出了三位宗师,宁景帝大喜,满朝文武也在说这是天主庇佑,大央福祉。又恰逢古风即将参加十年一次的宗门试炼送别,宁景帝特意举行祭天庆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