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
在沙窝县城的一座别院,苏瑾颜看见了指挥若定的李岩,看着一切有条不紊的样子,她会心地笑了。
看到苏瑾颜和古风同时出现,李岩放下手头的事情,快步走了过来。
“古宗师,苏小姐,你们到了?”李岩泰然自若地打着招呼。
“他们都到了吗?”古风问道。
李岩揖手道,“昨晚就到了,休整了一夜,今天去那片流沙地了。”
古风看向苏瑾颜,“去看看吗?”
她摇头,“你去吧,我有些乏累了,想去休息休息。”
“李大人,你带她去房间休息吧。”古风说完,踏风而去。
李岩看向她,她似乎一点都没有变过,从相识至今一直都是这副样貌,美得那么不染纤尘,只是眼中没了往日的风采,唯有淡淡的悲伤忧郁。
“这边请。”
苏瑾颜默默走在他的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他比上次见时更为挺拔,行走也更为稳健。
“你这是熏得什么香,以前从未有过。”她一点都不喜欢,这已经掩住了他身上原本的清凉的味道。
“芙蓉硝。昨日不慎摔在泥潭里,衣服洗了还是有味道,就用了一些。”李岩慢条斯理地说着,完全没有昨日被人推进排污渠的气急败坏。
李岩推开前面的门,“苏小姐便住在这里吧,有些许简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提出来。”
房间的确不大,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屏风后面就是一张床,一张塌,一个衣柜,还有一个置物架。
苏瑾颜从扳指里取出一个包裹,从里面翻出一套男装,递给李岩,“给你的,换上吧,我不喜欢这芙蓉硝的味道。”
李岩看向她,呆立在原地,“你……”
她似是猜中了他的心思,直接将衣服塞进他的怀里,“成衣店里买的,本来是给爹爹买的,后来看着样式太年轻了些,怕爹爹不喜欢,一直也没拿出手。而且她们都是动不动就亲手做,我不喜做针线……总之,你穿吧,我放着也只是占地方。”
“苏小姐,我……”李岩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苏瑾颜摊手示意,“李大人,我一路奔波,也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儿。”
他点头,“好。”
看着他离开,她回到床上眯了眼假寐,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时近未时,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颜儿,你出来看看,陶家小子只怕是不行了。”古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瑾颜闻言起身,一根木钗随意地挽起头发,她跟着古风拨开众人走到了陶子翱的跟前。
他浑身浴血,胸前,腰腹,大腿都有外翻的伤口,双臂上已经没有多少血肉,原本的一张俊秀脸庞此刻也是被腐蚀得难以辨认。
“其他人都出去。”苏瑾颜凝重道。
古风当下散出七阶的威压,“都出去!”
周围的宗师都多多少少也有负伤,此刻相互搀扶着往外走。
姜水邈半挂在赵云忱身上,“苏小姐……”
安牧止抢先道,“颜儿,你别逞强。”
贤王门承楷也忧虑道,“他已经这样了,你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费什么话,都出去!”古风呵斥着,本来还想叮嘱几句的安牧止和贤王只得闭了嘴,悻悻而出。
“救不了也没事,宗师出来历练,我早说了的,九死一生。”古风看向她,“他们生死有命,你最重要!”
苏瑾颜抚手落在他的胸前,释放灵力疗养他的伤势,“为我准备养神石,越多越好,要快!另外,那只精怪你去抓来,给我补补。”
“好,我这就去安排。”古风看向镇定自若的她,心中焦急不已。
半个时辰后,古风拖着那只红皮绿樱子的精怪来到了屋内,“颜儿,精怪我捉来了。”
苏瑾颜毫不犹豫地将精怪化作了沙石,神情自若道,“养神石还要多久送到?”
戌正,大批的养神石在葛无忧宗师的护送下一箱一箱地抬进了屋,出来时,每一箱都只剩下一层浅浅的石沫了。
丑时三刻
苏瑾颜出来时,看到葛无忧和古风站在最前面,后面零散地站着门承楷、安牧止、姜水邈、赵云忱、白鹤、秦二先生还有几位不知姓名的古风的师弟。
从京都赶来的陶家人一见苏瑾颜出来,立马冲了进去。
“翱儿啊!”陶夫人见孩子如此,惊吓得晕了过去。
陶滕云也是颤颤巍巍地靠近,拉着徐御医的手道,“快,徐大人。”
徐御医当下立马为陶子翱切脉,“陶宗师脉象平稳,已无大碍,擦洗干净,好好地养着便可。”
“你还好吗?”古风第一个迎向她,除了她脸色不大好,也看不出什么。
“颜儿?”安牧止蹙着眉头。
“那些养神石可还够?”贤王门承楷关切地围上来。
她眉眼低垂,“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听到她如此说,安牧止和门承楷让开了一条路,其他宗师见此,也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苏瑾颜往前走着,在最尽头看到了一脸关切的李岩,她看向他,“李大人,能吩咐后厨为我煮一碗面吗?我饿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李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后厨而去。
这个时候厨子都回去了,李岩自己生火烧水擀面,缕缕出错却也依旧耐着心思,从头再来。
苏瑾颜一直往外走出了别院,隐匿身形,感知力外放,加上之前的对周边的情报的了解,很快锁定了目标。
这是一只黄鼠狼,感知到危险,它紧张地低喝,“何方神圣,还请放小仙一马,他日……”
声音被呜咽吞噬,黄鼠狼化作烟尘。
洞中的小黄鼠狼们战战兢兢,她看都不曾看它们一眼,直接奔向下一个目标。
时至黎明破晓,苏瑾颜方才回到沙窝县别院,感知到李岩还在厨房,她推门而入。
听到开门声,李岩抬头看到了她,“面已经给你端去屋里了,好吃吗?”
她和他面对面地坐在灶火前,看着他脸上的烟灰和指尖额头的面渍,“谢谢你。面一定很好吃,我待会儿就去吃。”
“没想到你竟有这般起死回生的本事,难怪古宗师对你这般看重,还有他们也都是。”
“是呀,我对于宗师来说,可是有大用的。他们谁不想给自己提前置办下一份保障呢,而我,起过嫁人心思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你一人。”她看向他,满含深情。
“我很弱的,抢不过,护不住,也顶不住,”李岩看着灶中的火苗跳动,“不想承认,你我的确不般配。”
“若是我有一日解了毒,你还未娶,你可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她看向他,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大央京中多少大好男儿,我只是凭着你的关系才……”他攥紧拳头,手中的木条几乎要嵌进肉里。
“再多的大好男儿,也不是你。”她说着泪水滑落,“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反思,我曾有一次机会可以清除余毒,当时竟然迷了心窍,想把它留作杀手锏。我就是太贪心了,最后遭了反噬,现在还是有余毒在,而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别哭啊,这毒……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李岩懊恼起来,曾经那个时时意气风发的她,如今这般柔弱无助。
抹了抹眼泪,她凑近了仰面看他,“今日劳烦你了,我回屋吃面去了。”
她回去时,古风就等在门前,“好些了吗?”
她推门而入,挑起桌上还有些温热的面条吃了起来。
他就倚在门边,静静地看她吃面。
“我不想跟着你们了,我想回家修养。”她放下筷子,看向他。
古风点头,“应该的。大家一起回去,这次出来几乎人人都带伤,这盘踞一方的妖兽,就是之前我八阶时应对起来也十分艰难,本来觉得打不过跑还是不成问题的,没想到他们,还是太嫩了。”
她瞪向他,“你行程里选的,都是你自己九阶时都斗不过的吗?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啊?”
他面对她的质问,“这不是觉得他们人多,可以结阵,打不过还能逃,我在一旁,总出不了大事的。”
看着他心虚的眼神,她没好气道,“总结一下吧,你以后打算怎么改进?”
他似乎是有些意外,“这些小辈实在是带不动,以后我还是好好修炼,强大自己吧。”
她一个白眼翻起,重重弹上他的额头,“你是榆木脑袋还是压根就没想着带新人?”
“我想带新人的,成长起来我也不用定期回来,也不用什么强制任务都要我去了,只是他们资质实在是太差了。”古风咕哝着,“你弹我做什么,你自己手劲儿可大了。”
“我问你,你说他们人多,可结阵对敌,可教了他们如何结阵?”
“没有,我也不会啊,我向来都是单打独斗的。”
“你说有你护佑,关键时刻逃跑还是不成问题的,那陶子翱遇险时,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我……”
“怎么?”她凝视他的眼睛。
“我,我就是之前连夜赶路,有些困倦了,眯了一会儿,我被叫醒之后,便立刻出手了。”他羞愧难当,搓着手道。
“我服了你了。”苏瑾颜无奈道,“以后你还是给他们找些猛兽猎一猎吧,除非你精力充沛,这些精怪还是先别去惹了。”
古风摇头,“不了,我可不再管这些事了,不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