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雪落之季。
晚间雪景氛围下,即将开启的是尽显奢靡绚烂的宴会。
“小姐,请您先止步,稍等片刻。”
姜颜栀刚要踏上那条通往宴会的长毯,旁侧的引宾员伸手拦下她,此举突兀,她顿在原地,眸子里盛满不解。
“有车要来。”
引宾员精简的四个字并未能完全解她困惑,但她从他脸上谨慎和专注的神色大致能猜出,即将要来的车亦或是车里的人,是大人物,他们极其看重,不容有失。
不过须臾,转角那头车灯敞过来,由远及近,光线从她的脚踝逐渐上升至脸颊,亮光晃眼,致她下意识眯眸,试图抬手挡光。
黑色的迈巴赫里,男人双腿交叠,坐姿松弛从容,不经意间掀起眼帘往外一瞥,原先淡漠的眸子慢悠悠流转,敛了几分兴味。
继而,唇角微勾,声线浑厚沉稳,略夹深意:“把车灯关了,开到她面前去。”
驾驶中的助理陈迟满头问号,却不敢多言,手上动作游刃有余的完成。
光线沉下,姜颜栀垂下手,漂亮的眉眼轻拧,思绪飘荡着,直至那辆车精准停在自己面前,她微愣了下。
这个位置并非停车点,且离宴场还隔着段距离,怎么在这停下?
狐疑之际,正对着她的后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私人定制鞋落下,随即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她眼前,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影子。
那双深邃晦暗的眼眸直直停在她脸庞,呈现着起兴,玩味,探究的眼色。
几乎是看清他脸的一瞬间,姜颜栀脑子深处那根弦“啪”的一下断裂,四肢百骸充斥着冷意与惶恐。
凌冽寒冬下,手止不住的颤抖。
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眸慌忙游离,始终不敢再看。
脸色苍白似无血。
记忆中深深埋藏起的那张脸突兀出现在面前,她……此刻无比惊怵。
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还会再见到他?
“姜小姐,你很冷吗?”祁淮舟凝视她,口吻疏淡又意有所指,“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刚过来想要给他开车门的陈迟默默退立一边,不过眨眼功夫,老板就自个下车调侃起姜小姐了。
她分明是看到你之后被你吓得颤抖。
他向来识趣,知道此刻不应该上前撑伞破坏他们氛围。
姜颜栀全身僵硬,血液仿佛在倒流,呼吸屏住,脖颈骤缩在一起,锁骨深凹尽显紧张感。
连刚上完唇釉的唇瓣都被她抿得发白。
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回话,权当没听见。
雪花于风中飘荡,拂过她全身,又落在她头顶,肩角等处。
她已经麻木了,后背似乎升起一股热意,在这寒风下,竟感觉到一点热。
引宾员不清楚他们的关系,这会迟疑朝祁淮舟道:“祁先生,您这边请。”
祁淮舟岿然不动,不知过去多久,才缓缓侧身,跟随引宾员的指引,走前不忘提醒姜颜栀一句:“姜小姐,放松点,别在这里睡下了。”
姜颜栀:“……”
话里的揶揄意味很明显,不就是暗指她在他面前连呼吸都不敢,即将憋晕过去吗?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那头后,她才猛吸一口气,顿时只觉全身无力,心脏那处怦怦的撞击着。
她抬手捂上心口,恨不得即刻晕过去才好。
原本舒闲朝宴场走去的心情也被搅乱,已然没有勇气再走进去。
逃避的心理一旦形成,她转身就想赶紧离开,电话却在此时响起。
看着来电,她沉默许久,接起。
“栀栀,你到哪里啦?怎么还没来?宴会已经开始了。”
是她姥姥的声音,催她进去,她无法拒绝。
“姥姥,我……到门口了,现在就进去。”
“那行,你进来之后就直接过来找我,可别瞎晃了。”
“知道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阖眸回神,回想起刚刚那幕,仍心悸不已。
祁淮舟也在宴会,要是再撞见,她可怎么呆得下去?
更疑惑的是,祁淮舟怎么会来参加这次宴会?
而他,又是哪位大人物?
她捏紧手机朝前走去,寒风往她身上吹,很凉,而她只穿了身勉强裹温的白色流苏长裙。
脚踝处承受着冷风的刮凌,微泛红。
进入宴场后,里边已经觥筹交错,欢笑言谈,没人会注意特意缩小存在感的她。
她一双眼睛四处观察着,良久,暗松一口气。
还好,没看到祁淮舟,只要注意点,应该不会再撞见。
她挺了挺腰身,朝姥姥那里走去。
殊不知,二楼vip私人休憩室,祁淮舟站在单向玻璃前,将她的小动作和小表情尽收眼底,唇侧扬起很淡的弧度,一双深眸始终跟随她,情绪不明。
身侧的陈迟憋了挺久的好奇心,大胆询问:“老板,您一直都关注着姜小姐,走哪跟哪,就像个跟踪狂似的,为什么不直接绑了她?”
祁淮舟侧目淡淡扫他一眼,思考着要不要找人缝上他的嘴,片刻后,他轻启薄唇:“绑人犯法。”
“再说,急什么,她跑不掉。”
是很坚定的语气,听得陈迟都忍不住一颤。
他跟着老板两年,这两年来老板对姜小姐的偷窥意图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的。
不禁为姜小姐感到战栗。
姜颜栀走到钱娴芳的身侧,乖巧喊了声:“姥姥。”
这里小范围围坐在一起的都是陆家人,而钱娴芳是陆家最年长的长辈,也最受尊敬。
她姗姗来迟,表姐陆湘凝颇有阴阳的口吻:“来得这么早,奶奶让人给你留的热水都凉了三杯了。”
姜颜栀自知无理,小声真诚道歉:“对不起,姥姥,是我让您等久了。”
钱娴芳压根不在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侧,为她披上一件厚披肩,亲自端起那杯不知换了几轮的热水:“别听你姐的话,你刚从外头进来,现在正发冷,赶紧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姜颜栀微微一笑,淡然轻巧。
姥姥最是疼爱她,此刻小口酌着热水,心头暖暖的。
早前那抹慌意也已消散无存。
“明知道是很重要的宴会,还迟到这么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陆湘凝对她向来不喜,不论何事,只要抓到机会,准要说她一嘴。
陆家在京城虽不是最顶级的豪门,但根基在这,地位在众多豪门中不低,所累积的财富人脉甚至是后代子孙压根不用愁的。
而陆湘凝是陆家唯一的千金,从小养尊处优,过惯富足生活,对从别处来的姜颜栀一直看不对眼。
姜颜栀对此的认知很清晰,她只不过是个无家庭背景,被亲人嫌弃,被迫赶来京城寻求陆家收留的人,没有太多存在感。
且那位将她赶出家门的母亲,每隔一段时间,还要给她找点乱子。
她抿着唇,沉默不语。
无言之时,她的舅妈熊晓慧出声缓和:“凝凝,你少说两句,栀栀和我们是一家人,你又是她姐姐,还总是说话这么欠妥。”
“别忘了今晚是你和祁家的相亲宴,注意点措辞。”
“听说今天祁家真正掌权的那位也来了,你要是行,最好和他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