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控制舆论,洗清众人对蒋林的怀疑之外,皇后一族最需要花时间花心思做的,便是把蒋林的性取向给定为女。——因为孟丞相在特意打听了蒋林的性取向是女之后,着人引他去的是与他性取向相反的满是男人的青楼!
此举无耻,但有用。
【没有举办定缘礼而去过妓院的,正规妓院看到其身份本第一面中“性取向”一栏是空的,则需要把客人第一页的信息如实记录,然后尽快报告官府。官府收到报告后,会通知嫖客,然后以嫖客所去的妓院,在其身份本上定下其性取向。】
护国侯的儿子只是一只脚迈入青楼,青楼自然是看不到他的身份本,也无法去报告官府,但民众看到了啊!
是以,皇后一族顿时忙碌起来,他们需要上下打点,控制流言,在三天之后的定缘礼上,才能顺利把蒋林的性取向给定为女。
这些事情,让他们不得不把视线从杨梅母子身上移走了。
孟倚故不是傻子,当上丞相已有十年,借刀杀人的手段早已驾轻就熟。皇后一族对害蒋林的真正黑手也只有怀疑,而无证据。
左右为官者本就互相怀疑,虱子多了不痒,有用便成。
接下来,孟淮妴要尽快解决掉杨梅母子。
杨梅的那个女儿,孟淮妴早前派去调查的人也已回来。
经过数天观察,再加上那女子过往对待杨梅的态度,孟淮妴可以断定杨梅的女儿是看不上杨梅的做派,二人关系非常差劲,且她很是明理,若是知晓杨梅母子之死与孟丞相有关,她必然是不会有什么怨恨的。
杨梅之女可活,但杨梅和李河活着,终是隐患。
这世道让一个人消失容易,但要独善其身地堵住悠悠众口很难。可他们必须死,但即便死了,也不能让他们继续恶心人。便是葬礼,也不能让丞相给她办,自找膈应的事绝对不能做。
夜,一个黑衣人潜入相府柴房,带走了李河。
“后日我们会让你娘和丞相夫人出现在文苑街,你把你娘杀了,记住,要让围观者认为是丞相夫人杀了你娘。事成之后,一千万合。”
“什么?杀我娘!你是谁?”
“上次的计划失败了,这次不能再出错,否则,你们都得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我说了,再出错,你们都得死。后日若是你娘不死,那么你们两个就都去死吧!”
——
“小姐,这样做真的行吗?李河会相信吗?”黛禾问道。
“李河不知那日带走自己的是谁,都愿意联合杨梅为他们做事,今日晏罹无需多话,便能让他感受到压迫。接下来,让李河自己在心理上斗争。”孟淮妴解释道。
那种来自性命倒计时的压迫。
李河被关在一个极小的黑色房间中,一直待到了第三天的上午。
从关到相府柴房起,三夜两日,李河滴水未进。
关在黑屋之中更是痛苦,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足一个时辰,每次合上眼没多久就听到锣声!现在他身体发软,头脑发昏,就这么被晏罹给丢在了文苑街。
站在街头,李河恍惚了很久,才看清了彩色的世界。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暗处有数道目光盯着自己,他四处逡巡,好像看到四面八方都有潜藏着黑衣人,但一晃又不见了,他无法确定这是不是眼花。
直到杨梅和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真的出现在文苑街,李河终于确定,自己若是不用袖中那把匕杀死杨梅,那么今日死在光天化日下的尸体,将会是两具!
“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
这是赌坊传出的声音……
他已有好多日没有进过赌坊了,心中想着一千万,手越发痒起来,他本就看着不像善类的面容也越发显得残忍。
但是娘……
不,不能想,不能心软,那么个老太婆,能换一千万,她应该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值钱吧?她不是最爱我吗?临死前给我留下一千万,她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她一定不会怪我的!
李河就这样给自己催眠着。烈日淋头,他眼前青红交替,身上忽冷忽热,这让他很是烦躁。
他重重地提起腿,落下,再提起,再落下……
今日吴颜亲往慈方院,不顾孟倚故阻拦,怨怪孟倚故的无情,带着杨梅出来散心。——这自然是做戏。
两个丫鬟分别在二人两边撑着伞,杨梅一路摆着脸色,吴颜话语恭敬,却也不见和色。
杨梅虽不知吴颜打的什么主意,但能出现在丞相府外头,她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被关着几日不见儿子,也无人联系她,必然是因为丞相府看管严密,她今日出现,和儿子合作的人一定会看到,届时她可以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突然,她看见了自己儿子。
然后,她心口多了一把匕。
“你……”
杨梅缓缓倒下,身边的丫鬟和吴颜都吓得退了开来。
李河本想迅速退开,却因为杨梅震惊的眼神而心中一慌,脚下一软,便倒在地上。
他慌忙爬起,围观的群众却早已看到了全过程,以及他身上的鲜血。
吴颜在退开的同时已经先发制人,惊恐道:“你是何人?来人啊!杀人了!”
围观群众的叫喊声也此起彼伏,李河想要大喊是吴颜杀人,却发现一开口自己的嗓子是哑的,努力清了清嗓子,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大喊大叫。
此时,李河杀人的恐惧以及死者是自己亲娘的愧疚,纷涌而来。在众人的叫喊声中,他的头脑越发混乱,最后不知道是在谁的推搡下,他倒在地上,重重地合上眼。
闭上眼之前,他好像看到一双目含嫌弃的眼睛。
再睁眼时,李河已是在昏暗大牢,他又看到了那双带着嫌弃之意的眼睛。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看向牢房的门,提着水桶的狱卒正在上锁,再一看地上,有食物和一碗水,他忙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抓着食物急迫地往嘴里塞。
等到他终于吃完了,才瘫在地上,问道:“你是谁?”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他从未见过的少年。
萧决面色不悦,道:“竟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反叫吴颜先喊了出来,如今你被抓了现行,我家主子很是恼怒。”
“你主子?”
萧决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是啊,你现在在刑部大牢,我主子只能让我暴露身份,来见你。”
京师内的要案和良籍者命案,直接朝审。
李河似才想起来一般,惊惧道:“我娘……”
“对,你娘被你杀死了。”
这句话如同炸雷,在李河脑中响起,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那么冲动,怎么就下得了手。
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个中年男人又亢奋起来,他忙要爬向萧决,却被铁链限制了距离,他双眼发光地问道:“钱呢!我的钱呢?”
萧决微微一笑,道:“你把事办到自己入了牢,还怎么帮我主子做后续的事,居然还有脸提钱?”
什么?
“主子一定能救我的,一定能救我的对不对,我还有用,我还有用!”李河疯狂哀求道。
“是的。”萧决点头,“主子派我来,就是为了把你提出去,但你要依照主子的安排行事,万不可再出差错!”
李河听到自己还有救,疯狂点头,道:“我听,我一定听!这次绝不会再出错!绝不会再出错!”
“很好,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当街杀人,还是弑母,此乃重罪,当判斩首。如今是刑部关着你,在永平州这皇城之地,发生当街杀良籍这等凶案,届时三法司会共同推鞫,你唯一脱罪的办法……”
萧决故意拉长了尾调,待李河急得死盯着自己之后,才缓缓开口:“你大可认下罪来,把一切因由都推给你娘杨梅,供述杨梅曾经对丞相之事全程参与,如今到了永平州,正是杨梅想从丞相那里获得金钱地位。”
“而你李河,自小虽在旁人眼中受尽宠爱,可自你父亲入狱后,杨梅精神失常,人前装作慈母,背地里却对你施暴,你的姐姐受不了压迫早早便离家出走,只留你一人承受杨梅的神经问题。”
“你因为常年受到压迫,只有在赌场里可以释放压力,杨梅自入住丞相府中,给过你钱财,但你很快赌光,她怕你误事,还雇佣了人在你要暴露身份的时候,把你从赌场带出。”
“几次之后,她不再有耐心,直接把你关了起来,你被关了三天,杨梅都没有给你送吃喝。你快要饿死了,在屋内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了一把匕。你借此开了门,还收起了匕,想要换点钱买吃的。”
“然后你在街上见到了杨梅,那一瞬间,你想到了很多事,鬼使神差地,就那么冲动地把匕首刺入了杨梅身体。”
“现在,你很痛快,一点也不痛苦,非常痛快,然后你流下癫狂的笑声和痛苦又兴奋的眼泪。”
“李河,这是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