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李信所言固然是奉承之语,却也隐含着陛下无需再求索神仙的意思,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察觉出来。
“李信,按照你的意思,朕已经不需要徐福这类方士喽?”嬴政微微皱起了眉,纵然李信说的很好,但若是质疑他寻仙的举动,还是会让他稍有不快。
“陛下误会了!”李信在说这番话之前,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反应极快,叩首道,“微臣的意思是,若是那些方士能够寻得仙药,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让陛下处理国事更为便利!”
“但若一时寻不着,陛下也无需忧心!陛下的盛德感动天地,百年之后陛下的精力稍减之时,自会有神仙降临赠药,以便让陛下继续治理大秦,福佑天下苍生!”
嬴政闻听此言,哈哈大笑起来,抬手让李信起来,感慨道:“满朝文武,包括朕的儿子在内,没有人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
“朕若不是为了大秦基业永昌,为了天下千万黎庶,又何必如此孜孜以求长生呢?”
嬴政满意的看了看气宇轩昂、镇定自若的李信,觉得这位年轻的将军像是脱胎换骨一般,说话做事有理有节,心道:此人文武全才,倒真可以如王翦所说,予以重用。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内侍的声音:前锋将军王离求见!
嬴政挥了挥手,收敛了脸上笑容,说道:“让他过来吧!”
对于这位王家的第三代,嬴政有些喜忧参半,若是论勇武和战功,也的确不算辱没了“将门之后”这四个字,但终归行事不够稳健,骄矜之气甚多。
原本王贲曾经隐晦的表示过,希望让王离迎娶溥乐公主,但嬴政一来不舍得萱儿这么早就离开自已身边,二来也想看看王离的成色,所以就拖延了下来。
东巡期间,王离身为前锋将军却未能尽职尽责,令嬴政内心甚为失望,与百里奔袭、勇救圣驾的李信相比,更是黯淡无光,只是看在王家的面子上,未予重责。
王离是个聪明人,这两天又被王贲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知道如今陛下对自已的态度,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他远远的看到李信在陛下面前陈奏,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素来严厉的陛下大笑不止,心中自然颇为不满。
王离看李信,就像是李信看王离,相互都很不顺眼,尤其是李信竟然能到溥乐公主的力荐,捷足先登得任中尉,更是令他嫉恨有加。
这两天他还想找个机会,探望一下公主,却被宫女挡驾了,说是“心绪不宁,正在静养”,还说“请将军勤劳王事,不可懈怠”,这已经是很明显的警告和婉拒了。
但他素来心志坚定,并不因此而气馁,心想,我有上将军王贲、元老重臣王翦为后盾,只要陛下继续倚重我们王家,总归还是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王离,有何事禀告啊?”嬴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压迫感,“朕听说那位刺客中了李信一箭,难道已经醒过来了吗?”
“陛下圣明,微臣正是为此事而来!”王离为了扳回一城,这些日子在一死一活的两个刺客身上下足了功夫,总算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哦,你平身吧!”这是嬴政最关心的一件事,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自已。
而那一枚从天而降能将整座舆车砸烂的大铁锥也让他甚是后怕,若是李信的箭晚来片刻,他几乎就要得逞了!
“启奏陛下,从两名刺客身上搜到了不少物件,包括私章、玉佩以及刀币,均为齐郡之物!”
“齐郡?那就是齐国的旧臣勋贵喽?”嬴政喃喃自语,仰天看着东方,却还是有些不信,因为当年攻灭齐国根本没有遭遇什么重大的抵抗。
“李信,当年你为王贲的副手,攻灭了齐国,也算对齐国有所了解。”嬴政的目光一转,突然问道,“你觉得齐人如何?”
李信躬身道:“微臣有赖陛下鸿福,攻灭齐国势如破竹,在齐国停留的时间不长,对于齐人只是略有了解,仅供陛下参酌。”
“自古齐人多诈,精于文学、算计、商贾,又因其靠近大海,出海捕鱼者甚重,因此也不乏冒险的素质。但就整体而言,无赵之彪悍,无燕之刚烈,亦无晋人坚毅。”
“呵呵,说的好!若非如此,又怎能坐山观虎斗,自以为得计,妄图与我大秦东西分治天下,却将举国的财富尽数奉送于朕手?”
嬴政眼中的厉芒一闪,转头看向王离,问道:“你能确定这次谋刺真是齐人所为吗?会不会另有蹊跷?”
王离连忙回奏道:“微臣若不是审讯明白,岂敢向陛下回奏!”
“根据死去那名刺客的手、脚特征以及容貌,可以可能定来自齐郡沿海一带,微臣前锋营之中便有人指认,此人便是沧海君手下著名的力士。”
“这个沧海君是旧时齐国藩篱之国的君主,对我大秦素怀仇恨,灭国之后便久居海上诸岛,不知所踪了。”
“嗯,你能查到这么多,也算是办事得力了!”嬴政淡淡的赞许了一句,接着问道,“那个活着的呢?”
“另外一名刺客甚是嘴硬,最初坚决不肯说出来历,最后在微臣的严刑逼问之下,才承认自已是齐国田单之后,名叫田良!”
李信听着王离这么说,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这沧海君的力士自然是来自齐国,但张良无论如何不可能变成田单之后,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田单之后?呵呵,也算是齐国的宗室一脉,可有证据吗?”
“微臣找来了原来齐国的一些旧臣,与其对质,发现其所说一丝不差,故此微臣判断必然无虚。”
大概是预先想到了嬴政的问题,王离回答的有理有据,几乎毫无破绽。
既然是齐国宗室之后,那么谋刺之事的理由就不用问了,无非是灭国之仇罢了。但嬴政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道:“那他是如何得知朕在哪一辆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