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趁着审讯的机会,能够给予李信承诺将其从这场不白之冤中解脱出来,未来不仅是中尉,甚至是九卿,也是唾手可得。”
“我从李信的眼中看出,此人对于利益得失算的极为清楚,无论他提什么条件,公子都尽可以答应!”
扶苏愕然道:“李信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据我所知,他与胡亥、赵高走得很近,似乎已有合流的迹象。”
“值得!李信与胡亥、赵高之间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共同对抗来自公子、朝廷几位重臣的压力而已。”
“公子毕竟是皇长子,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陛下默定的储君,身份地位又岂是胡亥可比?只要公子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将这位手握咸阳卫戍军、又得到陛下信任的大将拉拢过来,那就是如虎添翼了!”
“既然先生这么说,那我就依计而行!”扶苏微笑着接受了这个建议,云淡风轻的说道,“不过首先还是要让这位飞将军吃点苦头才行!”
李信当然不知道,围绕着这件谋刺事件,无论是陛下、公主,还是扶苏、王贲、赵高等人,都在各逞心机,想要在此事中有所获益。
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搞清楚自已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获罪。
细细回想,除了已经被救驾之功所抵消的擅离职守之外,并没有犯下其他过错。
而王贲、赵高齐出,如临大敌般的举动让他意识到,必然出了什么大事。
若是寻常小过错,以王贲的职权足以处置,绝不至于惊动陛下。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欲言又止、目光闪烁的校尉杨武,不仅搜到了假冒传令之人的尸体,还受命擒拿自已。
这说明了什么?
最大的可能,就是杨武所找到的东西极度不利于自已,甚至被卷入了谋刺事件之中,而这些东西必须具备足够的说服力和危险性,才能让嬴政下定决心。
究竟是什么呢?直到翌日天明,当他被押到审讯之处时,李信也没有猜出其中端倪。
居中而坐的公子扶苏,看着博浪沙救驾风光一时的李信沦为阶下囚,心中有种隐隐的快意。
赵高坐在右侧,蒙恬坐在左侧,两人虽然心思各异,但都有些为李信担心。
下首摆着一张书案,书写用具一应俱全,博士茅朔不辞辛苦,担任起了书记之责。
原本扶苏还邀请了李斯、王贲前来,但王贲以公务繁忙推了,而李斯则是忙于接见沿途各郡的郡守、县令,分身乏术,因此一相一将均未到场。
“都不是省油的灯!”扶苏心中冷笑,不过既然父皇已经授权,那么如何审理便由他决定,他们两个不来也好。
“李信将军,你是我大秦名将,功勋卓著,本公子深为钦佩。”扶苏的开场白算得上客气,先追述了一番李信的功绩。
“不久前的博浪沙救驾,又立下了大功,父皇授予你极为重要的中尉之责,而且让你参与审理刺客,可见父皇对将军的信任之厚。”
这些都是事实,李信是微微点头,但并未说话,因为这只是铺垫,扶苏必然还会有下文。
“将军昨夜被擒,随后被押解至此,并且由本公子负责审讯,这些都是陛下的旨意,可见将军所犯之罪极大。”
扶苏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将军若是爽快坦白自身之过,本公子必会请陛下宽大处理,免得迁延日久,也免了我大秦的刑罚之苦,将军以为如何?”
李信神情平静,并没有被扶苏的说辞所影响,坦然道:“公子明鉴,末将素来谨守秦律军法,自问对陛下、对大秦一片忠心,想必是陛下受奸人蒙蔽之故。”
“一片忠心?”赵高冷笑一声,拍案道,“李信,公子敬你以往的功劳,才给你坦白的机会!你做下了勾结反贼、虚设救驾之功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已经被人举发,莫非还妄想瞒天过海?”
他这一声喊,看似是在斥责李信,实则却是打乱了扶苏的节奏,并且将关键信息透露了出去,让扶苏甚为不满,犀利的目光扫了过去。
赵高何等机敏,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公子恕罪!老奴见李信冥顽不灵,答非所问,实乃一时气愤所至!“
李信的反应极为灵敏,立刻就意识到赵高话中的关键所在,自已身边有人举发,而且给自已扣上了勾结反贼这样的帽子。
毫无疑问,便是亲兵赵偃所为!
他一定意识到自已被怀疑,这才先下手为强,好厉害的手段!
不对!赵偃大字也识不得几个,心智更是算不上出色,绝对没有这个能力,给自已扣上如此罪行,关键是还能取信于嬴政,他可不是一个可欺之主!
他的目光扫过扶苏、蒙恬、赵高,最后停留在气度雍容、正在低头奋笔疾书的茅朔身上,看似敬陪末座的他,似乎散发一股暗黑气息,强大而神秘。
他绝非普通的博士,而是心思诡谲、身怀异术,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李信认为他也许就是那位始作俑者!
“扶苏公子、蒙内史,还有赵府令,若是我猜测的不错,举发我有谋逆之行的人便是亲兵赵偃。”
既然猜到了大概的原因,李信便心中有了底,单刀直入的说道,“此人素来品行不端,近日又犯了些事被我训斥,这才怀恨在心,虚言诬告,三位勿要被其蒙蔽!”
“若是三位不信,李某愿意与赵偃当面对质,以证清白!”
闻听此言,扶苏心中甚是恼火,因为赵高提前泄露底牌而让李信有了准备,但却还是笑着说道:“李信将军果然聪明过人,一下就猜到了!”
“不过,据我所知,赵偃担任你的亲兵也有好几年了,他是恒山郡人,曾经立过数次军功,还为李信将军挡过一箭,受到数次晋爵和赏赐。“
扶苏面容依旧温和,词锋却更加犀利,双目咄咄,“怎么到了李信将军的嘴里,竟然成了品行不端之人?岂非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