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沉吟了片刻,说道:“任嚣用兵素来谨慎,若真是屠睢出了差错,相信他能够挽回败局,稳守南越之地。”
“前面便是博浪沙了!”嬴政与张良相处日久,颇为赏识,因此言语之中也不免有些萧瑟,“当初就是你这里擒住张良,如今就由你去处决他吧。”
李信默然无语,这些天他一直在等一个变数,但是始终没有等到,心中也甚是紧张。
“对了,张良求朕给他一个全尸的恩典,但朕没有答应他!”嬴政意味深长的说道,“但朕对其也甚为怜惜,到时你就相机处理吧。
从嬴政嘴里说出如此隐晦的暗示,李信便明白了,当即拱手道:“陛下放心,末将必定体念陛下的心意。”
只要自已能够留在张良全尸,凭着徐福、张良的道术,便能金蝉脱壳、死里逃生!
他一勒缰绳,白马嘶鸣,四蹄扬起,便向关押张良的囚车奔驰而去。
“此处便是当日刺杀陛下的所在吧?”李信指着不远处芦苇丛中的土丘问道。
“对!”张良即便面临死亡,似乎也没有太多恐惧,淡然笑道,“若是没有你李信将军,这一锥力破千钧,嬴政也早就一命呜呼了!”
此刻所有随行士兵已经被他留在了远处,只留他与张良二人,因此说话也就没有了顾忌。
“此刻陛下还不能死!”
李信坚定的说道,“天下初定,百姓困苦已久,若是陛下驾崩,必然是烽烟四起,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李信将军纵横沙场,杀伤六国将士也不下数十万吧,怎么如今变得慈悲起来?”
张良冷冷一笑,反驳道,“嬴政一死,大秦便无人可以控制局面,六国便能重新复兴,也许过不了几年,百姓又能重享太平了。”
李信闻言,仰天大笑,摇头道:“韩国的百姓真的比秦国的百姓过的好吗?徭役更少、官府更清廉,还是韩王更仁慈?”
“天下乌鸦一般黑!坐在那个位置上,哪怕是你张良,也不可能做的比嬴政更好!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天下百姓再遭一次罪呢。”
张良默然无语,因为李信所言都是实情,身为韩相之后,他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国存在的问题,在韩国也无可避免!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土丘之上,李信趁机低语道:“陛下虽然有旨让我监斩,但又说相机行事,张先生明白何意吗?”
张良目光一闪,微笑着说道:“李信将军有办法留我一条命?”
李信说道:“待会我一剑刺你前胸,避开所有重要脏腑,然后你以道门的闭气假死之功骗过验尸之人。”
“我就会在此地刨个坑将你埋下,这儿土质松软,能够透气,等到几个时辰之后,你自会苏醒过来。”
张良并不惊讶,当初他与徐福与李信订下密约之时,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问道:“若是我醒来之后,继续再行博浪沙之事呢?”
“哈哈哈,张先生的才智岂是常人能比,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就在两人私语之际,一匹快马突然冲了过来,马上之人正是谏议大夫茅朔!
他对于李信与张良之间的关系颇存疑虑,因此便一路跟随而来。
见李信怒目而视,他朗声道:“本官有监督、建议之权,避免有人私相授受。”
这下糟了!
茅朔在此,必定是为了监督自已行刑!如果仍然按照原计划施行,以茅朔的诡诈,多半会继续刺两剑,甚至斩首。
如此变化,让李信、张良都感到有些棘手。
茅朔却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抽出长剑,悠然道:“这等谋逆之辈,我也十分痛恨!等将军执刑之后,本官也会来补两剑的。”
李信握紧了手中之剑,怒火中烧,心想老子现在就先劈了你,又能如何?
“将军,马上就要午时三刻了,莫要误了时辰!扶苏公子还在等着我的消息呢。”茅朔也感受了李信眼中的杀气,笑着说道。
没想到他这句话反而提醒了李信,他看了看天色,说道:“茅朔大夫,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只是午时初刻,大约还要两刻钟呢。”
“若是提早了时辰,那也算是抗旨!难道这也是扶苏公子的意思?”
茅朔想不到李信竟然找到了自已话中的破绽,连忙辩解道:“初刻还是二刻,我们不必争论,听军中之信号即可。”
说完之后,他竟然下了马,手持长剑走到了张良面前,笑吟吟的问道:“张良,当日你刺杀陛下,可曾想到今天是这样的结果啊?”
茅朔必置张良于死地,表面上是因为担心被扶苏被牵扯到谋刺案之中,其实他在潜意识之中,对于才智过人的张良也心存忌惮,总觉得他对于自已是个威胁。
张良自始至终都是容色不变,他虽然年轻,但已经接近了“太上忘情”的境界,因此只是冷然反问道:“茅大夫等不及了,难道要亲自动手?这真是张良之幸啊!”
“乱臣贼子,六国余孽,人人得而诛之!”茅朔面色肃然,举剑道,“若是李信将军同意,本官也可一试!”
“六国余孽?”张良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已便是齐国人,数典忘祖之徒,还有何颜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张家五世相韩,世代簪缨,似你此等贩夫走卒之后,连我家的门都进不去!”
茅朔被张良激的大怒,举剑便要刺出,却突然又收了回来,看着李信道:“陛下既然将如此重任交给你,我怎可越俎代庖呢?”
“马上就到午时三刻了,本官也不急于一时!”
李信、张良心中都暗叫可惜,若是茅朔按捺不住出剑,李信便可以其抗旨之名予以擒拿,甚至将处死张良之事拖下去。
可惜他老奸巨猾,偏偏不上当!
过了没多久,营中传来了鼓点之声,午时三刻已到!
“李信将军,请即刻行刑!”
茅朔见李信仍未出剑,便不再犹豫,挺剑便往张良咽喉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