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吴子说:“不至于那么严重,就是这事,侵噬的是人的情志。能不能放下,还是看自己的造化,但短时间之内,肯定是放不下的。寻音,你也是个心思重的,那倘若你走不出来……”
我深吸口气,无奈说着:“我知道后果很严重,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表伯。”
厚能道长说:“但凡还有别的办法,她也不会执意要尝试了。兴许,她是注定要遭此一劫的,是她捡到的铜钱,此事因她而起,也将因她结束的。至于后果,全看她造化吧。人不能不救吧?”
在我的坚持下,大家还是同意了。
事不宜迟,宿吴子和两位道长就就地摆起‘连心悬’的阵法。
其实听他们说得这样严重,我心里有些发怵。
可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回头路。再害怕,我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郁东识担心着我,他知道不能阻拦我,只能一个劲给我加油打气。
他说:“你别太陷进去了,你要记得你现实中还有你爹妈弟妹,还有我们大家的,你是一点也不惨的。你千万别太当真,就当做是一场梦,知道吗?”
他让我不要紧张,可我看他的样子,像是比我还要紧张三分。
我说:“放心吧,我又不是去送死。”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他说完,又看了眼我旁边的男孩,说:“他就这么点大,能经历什么惨事,最多就是病死的吧?不过他生活的那个年代,我听我爷爷说,那时的人都很不容易的。”
宿吴子说:“把铜钱给我拿过来。”
我看向男孩,男孩迟疑下,问:“你们还会还给我的吧?”
郁东识说:“你放心,别说还了,我就是给你十个这样的铜钱都行。”
“我不要,我就要这一个。”男孩还是把铜钱取下交给我,我又给宿吴子。
宿吴子在地上铺了块黑色的布,让我躺下,在我手腕上绑了红线,说:“等下这线会和铜钱连起来的,通过这铜钱,你会回到他生活的时代和地方。千万要谨记,你只是看客,而不是当事人,切莫深陷其中。我们以铜铃声作为开始和结束。听到第一个铜铃声,你要闭眼。听到第二个铜铃声,你一定要睁开眼睛来,一定要记得。”
我是愈发地怕了,“我不会醒不来吧?”
“不会,但你沉迷其中太久的话,会对你不利的。你要切记,听到第二声铜铃声要记得醒来,不能眷恋。”
我点点头,不安地躺着。
因着这‘连心悬’的术法过于阴邪,尝试者属阴,得需一个阳气足的人作为引子,阴阳协调,方能使万物保持一个平和的度,不至于太过。
郁东识就是这个引子,他躺在一块白布上,和我相对。不过他不用闭上眼,单纯地躺着就行。
铜钱在我们中间放着,红线穿过,把我和他,还有铜钱三者相连。
两个道长则手持铜铃,盘坐在我们的左右方。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以铜钱为中心,东南西北方向各有一个人,形成一个正方形的阵法。
宿吴子对男孩说:“你能附身到铜钱上前吗?”
男孩问:“这样做,真的能帮我记起过去的事来吗?”
“是,你不用担心,这不会对你怎样,我们绝不会伤害到你的。你不进去,她怎么回忆起你的事来?”
男孩仰着小脑袋,想了想,随即化作一道乌黑的气,进入到铜钱中。铜钱晃动,我手上的红线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别怕,有我。”郁东识转过头来和我说。
我点点头。
宿吴子在作法,一通操作后,“归!”
一声令下,宽能道长摇动了手里的铜铃。
我立即闭上眼睛。
我刚开始并没有感觉不对,眼前黑乎乎的,就和平常睡觉差不多。
可慢慢的,随着宿吴子的不断作法,我眼前忽然模糊起来,出现了一些陌生又古老的画面……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看到眼前的是一群穿着清朝时的衣服,男人穿着长袍,还留着长辫子,而女子多是圆领的外衣,梳着发髻,好像还裹着小脚。
我顿时明白了,我这是来到男孩所生活的年代,看样子,约莫是清末的时候。
我听村里老人说过这时代的事,长寿点的老人差不多也是这时候生的。
眼前的世道,就如村里老人说的,难。我一眼看过去,算是知道什么是民不聊生。
集市上是熙熙攘攘的,不断有买卖的吆喝声传来,还有很多沿街乞讨的人。这里的人一看,都很瘦弱,像是营养不良。
我走在其中,像是个来人间随便走走的神仙一样,这里的人是看不到我的。
这时候,我注意到在一个包子铺前,站着一家三口。
男人瘦瘦高高的,三十来岁的样子,脸色苍白,透着点文人气,他一举一动都很儒雅,想来是个读书人。
他身边的女人和他年纪差不多,梳着发髻,只是发髻上没有半点首饰。她是鹅蛋脸,看起来很秀气,笑起来也很温柔。
夫妻俩虽没说什么话,但我看得出来,夫妻俩感情是十分深厚的。
女人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孩子,带着帽子,穿着袍子。
两个大人的样子我是能看到的,但因为这孩子太矮了,又背对着我,所以我是看不到他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看他的背影,我莫名会觉得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那孩子东张西望的,正好回过头来。
当我看到这孩子的面容时,我震惊了,这孩子和那个小鬼男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想到了什么,随即盯着这孩子看,顿时醒悟过来,这孩子,就是那个男孩!
“子安,来,爹爹抱着你,你想吃什么?”男人抱起那个名为子安的孩子说。
原来男孩叫子安,我心里想着。
这一家人买完包子后又继续走着,他们还拿着包袱,不知是外出还是要回去。
我就跟在他们后面,随他们离开。
走着走着,我忽然读懂了这一家人的故事。
子安的爹,叫路黎,是个教书先生。子安的娘,叫秀禾。夫妻俩并非是奉父母之命成的亲。因为路家看不上出身贫寒的秀禾,不同意二人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