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东识怕我再说下去又会哭,就赶紧拽着我离开。
我边走边回头,看到子安一个鬼孤零零地留在这林子里,愈发怜惜他。
我想不明白,子安明明才这样小,前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临死都不得善终,死后还沦落为野鬼,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对待他呢?
回到三清观后,我爹在照顾着小完,他看我眼睛发红,“大妹,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郁东识忙说:“呃,是这样的,她不小心让沙子吹到眼睛里了,给揉红的,没事的。”
我爹又问宿吴子:“他表伯,还有办法治小完没有?他这都睡了几天了,哪成啊。”
宿吴子说:“我们就是为了小完这事去忙活的。你放心吧,我们几个都在想办法,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小完我们会照顾好的。”
我爹虽是不放心我和小完,但也没办法,只得先回去。
我足足缓到晚上,心情才平复点。
我急着救小完,也不管那么多,就把我所看到的事,一一说来。就是一回想起这事来,我就无比揪心,仿佛我就是故事的经历者。
刚开始没说几句,我就又开始哽咽了,说到最后,是边哭边说。
郁东识一边安慰着我,一边认真地听。
我说完子安的故事后,油灯已暗,寂静一片。
良久,郁东识才说:“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惨成这样,怨不得你一个劲哭。怎么会那么惨啊?”
宽能道长说:“生不逢时罢了,那时候的人,活着都是遭罪的。就是难为他一个小孩子,生前死后都孤零零的一个人,凄惨至今。”
宿吴子连连摇头,叹了口气,说:“要说我走南闯北的,见过的人和事也不少。可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也是头一回遇上。怪不得他怨气会那么重,遇上这样的事,谁能没怨?”
厚能道长说:“他的怨气所在,我们是知道了,要如何化解?”
宿吴子幽幽地说:“是啊,我们是治标不治本的,关键还在那孩子身上。其实今天看他那样,他虽经历了百年,却仍是孩子心性。
他连自己的过往都不记得,说明他未必就是在意这些事的。他所念的,无非就是父母亲情而已。”
郁东识说:“那我们能上哪找他父母去?这都那么久了,他父母估计都投了几次胎。”
听着他们说,我脑海间浮现着子安和路黎秀禾的欢乐时光,特别是成亲那天,子安的笑脸,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了。
蓦然间,我想到子安最在意的是什么了,“我知道他父母在哪!”
“啊?”郁东识震惊了,“他们不会也做鬼了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父母在张照片里。”我说。
“嗯?寻音,什么意思?”宿吴子说。
我把那张照片的事说来,“子安父母相继逝世,给他留下唯一的念想,就是他和他父母的照片。到最后,他也是因为要捡这张照片才被人给活活踩死的。”
郁东识说:“老天啊,他怎么能惨成这样。你别说了,再说我也要掉眼泪了。他才那么小,怎么就……”
宿吴子说:“照片?你的意思是,给他找到那张照片来?这事,也是难于上青天啊。”
厚能道长说:“是啊,且不说这百年间沧海桑田的变化,就说单是在自己家里,你要找一张丢失的照片也难。”
我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张照片,一家三口的笑脸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说:“我知道这张照片是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的,但我们可以重新给他弄一张来。”
众人看向我,郁东识说:“怎么弄,那不是他和他父母的照片吗?难不成我们要把他父母给找来,再重新照一张?这事我们应该办不到吧,这得求阎王爷了。”
我说:“其实子安是不记得他父母的样子,这张照片,留住的不止是他父母的样子,更是他们一家美好的记忆。我们可以给他重新弄一张来,不是要一模一样,这我们也做不到。
我记得这照片的细节,我们可以仿照一张来,模仿得像就行。这应该可以勾起他的回忆。”
宿吴子明白了我的想法,说:“这我懂了,就像我看到我这手上的桃木剑,就会想起当年我把师父的木剑给弄断,而被罚一样。原来的照片我们是不可能找得到的,但我们可以弄一张相似的来,反正照片上的是人。”
郁东识似懂非懂地说:“照片上的是一家三口,那我们就找个一家三口来拍?”
宽能道长说:“这事说来也简单,随便找对年轻的男女,再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来,也成了。反正寻音记得这照片上的细节。”
宿吴子忽然笑了起来,说:“哪还用得找,这不是有现成的吗?那时候的人结婚早,你们俩放到那年代,都已经是做爹妈的年纪了。”
我和郁东识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我立即转过头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经历了子安的事,一时间心如死灰,提不起半点兴趣来,只觉得世人皆苦。
倒是郁东识吃惊地指着自己说:“我,我们俩来?这,这能成吗?”
“成不成,试一试就知道了。”宿吴子说。
这一晚上,我也没心思睡。
郁东识怕我会一时想不开,硬是和我聊了大半夜的天,直到他后来实在扛不住,睡下了,嘴里还说些安慰我的话。
看到他这样,我不免笑了起来。有他在,算是解了我一点点的阴郁。
到了翌日清早,我们就为照片的事开始忙活了起来,为了能模仿得像一点,我们得下苦功夫。
我把照片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了他们,他们为此找东西,别的不难,难的就是喜服。
子安那年代的喜服自然是和我们结婚时穿的不一样的,我们这穿件红色干净的衣服,就算喜服了,没那么讲究。
何况时间过去那么久了,那年代的喜服我们连买都没地买,就是自己做也做不来。
所幸隔的时代,说久,也不久。现在长寿点的老人,也估计和子安一样的岁数。厚能道长找遍了观里,终于找到件几十年前的长袍,说是上一任观主出家前所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