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吴子说:“修行人,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巧惠,你丈夫对你不好吗?”
管巧惠冷笑了下,“你怕是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那你们母子……”
“我们母子也就这样吧,不好不赖的。”
这时,我们看到阿瑞要进去里面,我们怕他会打扰到宿吴子俩人,便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我们也大概了解到管巧惠此次来是为了什么,就如郁东识所说,她还放不下宿吴子的。
我说:“我感觉,表伯好像是对她存有愧疚的。”
郁东识说:“废话,能不愧疚吗?她到现在还念着师父,那当年肯定是爱师父爱得死去活来的。如果不是师父出家了,她早就能嫁给师父了。
而且听她的意思,她似乎和她死去的丈夫感情不怎么好。唉,没想到,师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师父年轻的时候,容貌应该不错,那婶子也不错的,他俩当年如果成了的话……”
“但是没有如果啊。”我说。不过当年宿吴子放下所有去修行,管巧惠会是怎样的心情啊?
屋里的俩人足足聊到下午四五点左右,管巧惠才回去。我们进去,就见宿吴子坐在那,失了神,一言不发的。
“师,师父?”郁东识喊了声。
宿吴子一顿,抬头见是我们,淡淡“嗯”了一声。
“我知道这是师父你的私事,我们不该过问的。但是呢,好奇害死猫,何况我们也看得出来,那个婶子,她似乎对师父你还……”
我暗自戳了下他,没看到宿吴子现在心情不好吗,怎么还问。
宿吴子先是喝了口茶,问:“还怎么?”
“还念念不忘。”
“你们也看出来了。是我当初辜负了她,我原以为早早和她断了联系,是为了她好。但我没想到,她还记着过去。我本以为她嫁个好丈夫,有个美满的家庭,她就能幸福了。可现在并不然,是我太天真了,我对不起她。”宿吴子说。
我不解,“难道她不幸福吗?”
“她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我,而我是个修行人,和她算是没有半点联系了。我也以为她会是幸福的,可今天看到她的样子,就知道了,她或许从来都没有真正拥有过幸福吧。”
宿吴子说这话时,神情中流露的皆是愧疚和无奈。对管巧惠来说,他不单辜负了她,还辜负了她的一生。
郁东识问:“那师父,你是不喜欢她,才放下她的吗?”
宿吴子摇摇头,“正是因为喜欢,才不得不放下,我不能耽误她。”
我们不懂,“什么意思啊?”
宿吴子说,他和管巧惠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情窦初开时,他们早已默认对方会是将来陪伴自己这一生的人。
但长大后的他,突然有一天萌生了要去修行的想法,并且把这想法付诸于行动。他给家人留下辞别信,特地选择离家远的三清观来修行。
当时的三清观观主还在,见他有慧根,态度也十分坚决,便收他做了弟子。后来家人赶来,大家一起劝说他,他都不为之所动。
管巧惠也来单独找过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但他始终都没有回头,反而还劝管巧惠趁早忘了他,另找个好人家嫁了。
无论管巧惠如何劝,如何哭,他都不肯回头。后来,他为了躲避家人和管巧惠,故意躲到深山里不肯相见,这事才算慢慢了了。
他从修行到现在,都有几十年了。这几十年间,除了父母故去,他就再没有回去过,更没有和亲族朋友联系过。
不过他并没有真的放下凡尘俗事,有朋友或亲人找来,他也会接待,他们有什么忙,他也会尽心去帮。只是现在的他,完完全全是以一个修行者的身份和态度去帮,可以说是来也空空,去也空空。
郁东识问:“师父,那你为什么突然间会不顾一切,想要去修行呢?你不会想念家人朋友吗?”
我想想也是,反正要我现在不管我的家人朋友,我是做不到的。
宿吴子笑了笑,“不光是你们,当年,几乎全部人都是同样的疑问。但有些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你们知道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顿悟的事吗?”
郁东识:“知道,可书上说,他也是突然间就顿悟了,没说是为什么啊?
“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一个原因来解释的。你们要我现在给出一个合理的原因来,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的。”
我和郁东识面面相觑,只能说,宿吴子现在的境界,是我们还不能理解的吧。
宿吴子幽幽说:“是我对不起她,但也只能对不起她了。一旦踏上了修行的这条路,便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有些时候,必须得放下。”
我是听不大懂这话的意思,太深奥了。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那个秃赖和茂婆三的打扰,我们这日子要多安逸有多安逸,安逸到有点不习惯了。
这天,为了改善下伙食,我们三个专门去野鸡野兔多的山林捕猎。
郁东识撸起袖子说:“这回非得抓个大的才行,别说,还是野生的鸡鸭兔香。还有,野菜也不错。”
我边拔着野草边说:“你吃什么不香。”
可能是我们动静太大,找了一圈,连根鸡毛都没找到。我们不断深入林中,没打算要空手回去。
“哎,奇怪了,怎么什么也没有啊,好歹给只鸟给我也好啊。”郁东识发牢骚说,“昨天那个人是不是骗我的,他说这里很多野鸡,我就看到野草。”
“你赶紧找吧,都快到中午了。”我说。
郁东识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什么东西绊的我啊?”他低头一看,“哎,怎么是只鞋子。”
他还捡起来,“谁在这落了只鞋啊?还挺新的。”
我一看,是只绣花布鞋,鞋子和我的差不多大,应该是个十几岁小姑娘穿的。“应该是不小心落的吧。”
“那这得多不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