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邵彩从外面进来,见我醒了,说:“我还说来看看你,人醒了就好,没事了吧?”
我摇摇头。
“没事就好,那你还要送九嬷最后一程吗?大家伙都在祠堂送九嬷。”
我木木地点点头,起来走了几步后,险些摔倒。
蕊丹扶着我说:“你还行吗,别硬撑啊。郁东识说你可是一路跑回来的,他追都追不上你。还有你昨天晕倒,脸色白得跟什么似的,把你爹妈都给吓坏了。”
我摇摇头,哽咽地说着:“我要去送九嬷。”
来到祠堂,我还没进门,就看到祠堂里面有乌泱泱的一群人,而正中最显眼的,是块白布盖着一具躯体。我知道,白布下,是我梦里如何也追赶不到的九嬷。
都说生老病死是人世间最常见的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谁都应当坦然接受。
可事情一旦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怎么也做不到坦然接受。尽管我很明白,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临。可这一天,来得太突然了,哪怕九嬷已经和我道别过了。
我该怎么去面对,九嬷从此消失在这世上的现实?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九嬷了。
我妈看到我来,擦擦眼泪,给我穿上麻衣,腰上系着红绳。这是我们丧事的习俗,红绳代表亡人是寿终正寝的。
一般主持丧事,全是由亡人的后代儿女子孙来主持。尽管九嬷自己没有一脉相承的后人,但我们一家,就是九嬷没有血缘关系的后人。
我们一家跪在地上哭丧,听着周围人说着九嬷生前的好,哭了又哭。哭到后来,我都麻木了。
因着现在天气开始变热了,尸体放久了会有味道。村长便提议说丧事从简,还是尽快让九嬷入土为安的好,今天黄历宜入土。
我爹也答应了。等到下午四五点,便准备把九嬷放入到棺材中。
看着九嬷从此就要睡在棺材里面,以后再也看不到,我心头涌起无尽的哀伤。我不自觉地上前去,掀开了白布,看九嬷最后一面。
九嬷的面容变得十分苍白,安和地闭着眼睛,她应该是再没有遗憾了吧。可她走得这样潇洒,留下我该怎么办?
我再没忍住,直接趴在九嬷的手臂上大哭起来。以前,但凡我哭了,她肯定会慈祥地安慰我。可现在,无论我哭得有多伤心,她都不会再安慰我了。
有婶子拉开我和我妈,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九嬷放入棺材中,九嬷一点点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安葬的地点选在离村子不远的杨山,这里埋着九嬷以前的亲人。
宿吴子亲自安葬了九嬷。到了日落,杨山又多了一座新坟。
我已经变得十分麻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哭也哭不出眼泪来,是哀莫大于心死。别人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我也什么都不想说,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之后的几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如同傀儡般。我妈喊我吃饭,我就吃饭,我妈让我睡觉,我就睡觉,半句话不说,和傻了一样。
我妈担心我,找来宿吴子劝慰我。
宿吴子知道我是一时难以缓过来,对我说:“生死,只不过是常态,谁都会有这一天的。”
我木木地点头,“我知道。”
“你也别一个人钻牛角尖,九嬷故去了,对你来说,是件悲伤的事。可对九嬷她自己来说,是件喜事,她这一辈子,过得太不容易了。”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克制不住悲伤的心,特别是我想到九嬷死后的第一时间,是来找我道别,而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什么。
末了,宿吴子问起:“九嬷死的那天,你是不是预料到了什么,才一个人跑回去的?你爹妈说你也是奇怪,没通知你,你自己就跑了回来。”
“那天,九嬷来和我道别了。”我说。
“什么?”
我把事情说来,“当时我还不知道九嬷已经死了,还想着她怎么会来观里……”说着说着,我又哽咽起来。
宿吴子连连叹息,“该说的,想必你九嬷已经和你说过了。至于要怎么想,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九嬷最牵挂的人是你,你能好好的,才能宽慰她的在天之灵。”
我点点头,只是我现在真的没办法从伤痛中走出来。
我缓过来后,已经过了半个月。此时,夏天的迹象早已初现端倪,到处是蝉鸣聒噪声。
这天午后,趁着家里没人,我一个人去了祠堂。九嬷生前的屋子变得空荡荡的,按照习俗,人死后用过的东西都要烧掉。
九嬷也不例外,她屋子里的东西全烧了,只剩下几件生前用过的东西,摆在桌子上。
屋子里很暗,又十分阴凉。我坐在地上,靠着墙壁,闭上眼睛,试图想起九嬷来。不知过了多久,屋子传来甚为幽密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睁开眼,什么东西也没有,而屋子里变得更暗了。我没有在意,继续闭上眼,我也是太累了,想在这里安心地歇息一下。
在我半睡半醒的状态时,我感受到,仿佛有人在轻轻摸着我的脑袋,但我很困,没有去理会。在这个若有若无的抚摸下,我入睡了。
“大妹,九嬷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我耳边隐隐传来这句话,是九嬷的声音。我顿时清醒过来,“九嬷!”
屋子里回响着我的回音,没有九嬷的回答。我眼角泪水滴落在地上,我和九嬷的缘分,到此结束了。
……
我爹妈本来还想留我在家里多住上几天的,毕竟这半个月来,我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人也憔悴许多。
可宿吴子和郁东识匆匆赶来,说有块地方又发现有异常,让我一起去看看。我再没有再家里逗留,跟着他们离开了。
“什么异常啊?”我问。
“你还记得铁蛋的事吧?”郁东识问。
“记得啊,怎么了?是有线索了么?”
“算是吧。这回的事,真是邪过头了。”
“到底怎么了?”
郁东识说,在靠近王家村的山林中,有人发现在那里也埋了个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