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这时,郁东识在外面喊道:“寻音,好了没,要出发了。”
我只得起身来,拿上包袱,哽咽地说:“爹,妈,我走了。”
我爹妈又连连背过身去,悄悄抹眼泪,随即转过身来,我爹说:“好,走,走吧。”
他们送我出来家门口,郁东识他们三个早已准备好,就等我了。
“天还早,我们送你们出去村口吧?”我爹说。而我妈早已哭得连站也站不稳。
我眼泪婆娑地望向我爹妈,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们似乎是一夜间老了几十岁,人也变得沧桑许多。
宿吴子说:“不用麻烦了,就送到这吧。你们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寻音的,等找到就回来。”
我爹点点头,“大妹和你们一起去,我们当然是放心不过的。以后,大妹就麻烦你们了。”
我妈没忍住,掩面放声大哭。她这一哭,我泪水更加止不住,唰唰地流下。
“哭什么,大妹就是出趟远门,又不是不回来了,是吧大妹?”我爹看向我说。
我一个劲点头,想说什么,但已是泣不成声。
我爹又说:“大妹,在外头不比在家里,凡事多注意点。要是找到了,就,就记得回来,爹妈弟妹都还在家里等你。”
“嗯。”
郁东识拉过我,说:“叔,婶,天不早了,你们不用送了,我们这就出发,很快就回来。”
我转过身要走,听到我妈大呼一声:“大妹!”
我回头一看,见我妈哭得不成人样了,我爹则稍微侧过身去,不断地拿袖子擦着眼角。其实不单是我有预感,他们也怕是能预料到我这一走,是难再回来了。
十七年的养育,没有血缘的亲缘,就在此刻,有了结束。
我蓦然跪在地上,朝他们磕了三个头。我爹妈本来想阻止我的,但还是没上前。
“爹,妈。”我再次喊了他们一声。
我爹扶着我妈,摆摆手,以一种极其沧桑的口吻说道:“走吧,天快亮了。”
郁东识一把拉起我,低声劝慰我说:“走吧,别再耽搁了。”
我只得转身离开。
每走一步,我就能听到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声,而我同样每走一步,这心里的伤痛就多一分。
走到一半时,我能仍远远听到我妈凄惨的哭声,哭声仿佛覆盖住了整个黄石村。我深吸口气,我也害怕我再回不来,生离会变成死别。
天际边浮现淡淡的鱼肚白色,黄石村处在黎明来临前的状态下,混沌一片。附近的树林因着有风吹,摇摇晃晃的,连带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来。
“起风了,快见秋了。”宿吴子突然幽幽地说。
我一怔,眺望远处山林,想到当初我爹是在深秋时节捡到的我,现在又是秋天,我却要离开了。
快走出村子时,我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便回头瞧,看到后面远处有个身影。即使我看不清身影,我也能知道,那是蕊丹,她来送我了。
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别再送了。越是送别,越是不舍得。
路过王家村,早有秋嫂领着元元来送我们。阿瑞元元这两个孩子可能比我们,更害怕告别,生怕这一别,再难相遇。
阿瑞不舍得元元,一个劲拉着元元的袖子不肯松手。元元同样不舍得阿瑞和我们,哭得别提多可怜了。
秋嫂哄着元元,“没事,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吗?”元元哭得泪两眼泪汪汪地问我,“姐姐你们真的很快就回来吗?”
我违心地点点头。
离开王家村,再走出去,便是更广阔的天地了。
至此,我要开始新的旅程了,这将会是一条不归路。
……
因着我们是步行赶路的,怕大家一味沉溺在离别中,我们这一天,是净赶着路,一口气从天黑走到天黑。
离了村子一带,是很难再看到村落的,我们并无人家可借宿。宿吴子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说:“今晚就歇在这吧,附近也没个人家。”
郁东识张望四周,“啊,那半夜不会有野兽什么的跑出来?”
宿吴子生着火堆说:“这就难说了。所以你们晚上睡觉别睡那么死,多留点心,别让野兽给叼走了都不知道。”
郁东识缩了缩身子,“这么恐怖啊。”
有了火光,我们围着火堆,计划着路线该怎么走。因为我受了铁蛋所托,便想去鲁上乡,找到铁蛋妈,把铁蛋的长命锁亲自交给她。
但鉴于我们不知道鲁上乡在哪,只能一路找一路问,就照隐山道长所说,往西而行。至于阿瑞的身世,宿吴子给算过卦,此行是能找到他的家人来。
身处在偏僻无人的郊外,又离开了家乡亲人,我们几个不免有些沮丧颓废。倒是宿吴子,依旧乐观,该干什么干什么,十分坦然。
“师父,你难道就没有半点不舍吗?”郁东识问。
“起初和你们一样,多少是不舍的。可日子一久,走得远了,也就习惯了。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多年,心里算是没什么牵挂在的,故而能说走就走。你们和我不同,心里惦记着家人朋友,自然会觉得不舍。”宿吴子说。
“师父你果然做大事的人,不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宿吴子见我们心情颇是沉重,为了给我们解闷,他还特地给我们说了个故事。故事是真是假,就无从考证了。
他说,从前有户人家,家里夫妻俩并一对儿女。这家子,单独住在山脚下,方圆几里,就他们一户人家。
有一天,来了个老婆子敲门,说是这家里男人的老娘。因为家里男人不在,就女人同两个孩子。说来也怪,女人兴许是没见过自己的婆婆,怕得罪了,见老婆子自报了身份,就忙不迭请进来,好吃好喝地招待。
等男人回来后,见了老婆子,惊愣了下,像是不认识的。老婆子又自报家门,男人忙亲热地喊了娘。
“这么奇怪吗,连自己娘都不认识,不会是认错了吧?”郁东识插嘴问。
“你们且听下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