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宿吴子说:“老人家,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而已,并不想冒犯的。万事以和为贵,何况现在天也黑了,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郁东识说:“师父,我们怕他什么?”
我暗自扯了下他的衣服,小声说:“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客气点吧。”
他嘀咕说:“是他们不客气在先,又不是我们想把局面弄成这样的,还不是他们逼的。”
面具人气急败坏地说:“你,你们……”
这时,竹轿子里头的人发话了,“彭公,算了吧,不知者不怪,他们是外地人,无心冒犯的。”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彭公急了,“这怎么行,傩神开道,谁也不能挡路。不管他们是谁,挡路了,就得受罚。”
有人说:“彭公,还是别耽误吉时了,赶紧走吧。”
彭公抬头看了眼天色,急切地说:“哎呦,差点耽误吉时了。立荣,你过来给我看住他们三个,别让他们跑了,这事没完。大家伙,我们继续走。”
队伍又继续往前走,明明此时天已黑尽,路也看不大清了,他们还要去哪里啊?不容我多想,他们的队伍转了个弯,看不到人影了。
那个名为立荣的年轻人,轻视地看着我们三个,“你们从哪来的?不过从哪来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挡了路,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受罚。”
郁东识说:“凭什么?这是你们的习俗,我们又不懂。我们就只是路过这里而已,怎么,路过也有错?”
立荣点头,“哎对啦,还真就是路过也有错。谁让你们那么多路不走,非得走这条路,还非得挑在这个时间点来,又闹事打人,你们还没错吗?”
“嘿!”郁东识再次撸起袖子,“我看你就是欠打。”
宿吴子拦住他,对立荣说:“这事,确实是我们的错,我们认罚。只是,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究竟错在哪了,还请小兄弟你指点一下。”
立荣满意地点点头,“嗯,还是你会做人。”
郁东识说:“师父,和他客气什么,我们又没错。”
我把他拉到一边,“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们等下还要在这里借宿的。”
立荣带我们回去,边走边解释,说此地叫古流寨,今天寨子要举行一种盛大的祭祀活动——供奉神子。方才他们队伍所进行的,便是一种名为傩神开道的仪式。
傩神,在古流寨的传说里,能驱除邪晦气和八方山灵。刚刚那八个戴面具的人,便是办成傩神的样子。傩神为神子开道,是不允许出现任何阻碍,否则便视为不吉。
在前一天,他们早就清理好道路,保证没有多余的事物挡路。谁知好巧不巧的,我们来到这了。尽管我们没做什么,但对他们来说,我们的出现,本身就是错误。
要知道,傩神开道,必须一路通畅,没有闲杂人等。
我点点头,怪不得彭公会那么生气了,倒情有可原。只是,我们真的没想到会遇上这事啊。
走了段路后,便来到古流寨。一到,便看到寨门口挂着一黑一白两个大灯笼,再往里面看过去,竟是黑漆漆的一片,半点灯火也没有。
“你们寨里就刚才那点人吗?”郁东识说。
“寨里人都熄灯了,今天不允许点灯。”
立荣又把我们带到间空房,说:“你们就在这待着吧,等彭公忙完再来惩罚你们。”
郁东识没好气地问:“什么惩罚?我告诉你们,别乱来,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懂不懂什么叫入乡随俗?你们来到古流寨,就得按照古流寨的习俗来。”
“行行,别废话了,我们口渴了,弄点水来,不然渴死我们,你们就没人能惩罚了。”
立荣便转身出去找水。
郁东识靠在桌子上,发牢骚说:“这什么鬼地方,我和师父找了一通,也没找到水,渴死我了。现在又遇到这事,早知道今天出门该看看黄历的。”
我站在门口边上,吹着凉风,今天这事的确是发生得猝不及防。
立荣给我们提来一壶水,还顺便带了饭菜,“如果不是看在今天是祭祀的大日子,我才不想搭理你们。赶紧吃吧,老实点,别再闹事了。”
郁东识说:“这搞得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一样,大惊小怪的。”
“嘿,你这人……”
他俩说着就要动手,我忙拉住郁东识,“少说两句,吃饭。”
大概等了一个半小时,我们困得都睁不开眼了,那个彭公才回来。
彭公仍穿着宽大奇异的服饰,但摘了面具,露出张精明雷厉的脸。他约莫六十岁左右,蓄着长发,和古人一样用根木簪挽住,神色严肃。
他背着手,如同审问犯人般,审问着我们:“你们可知错了?”
宿吴子极为诚恳地说:“是我们初来不懂事,不知道今天是你们的大日子,一时误入,实在罪过。这错,我们当然认下。还请老伯宽宏大量,切勿怪罪,我们实在是无心之失。不过老伯要罚,我们师徒也认了。”
不得不说,宿吴子处世之道,是我们一时半会也学不来的。我和郁东识一样,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毕竟我们只是误入,什么也没做,他们还不依不饶的。
见宿吴子这般,彭公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罢了,所幸今天也没出什么大差错,神子也为你们求情,我就从轻处罚了。念在你们是外来人,来者又是客。这样吧,明天你们和我们一起,去捡彩石来供奉神子,神子能原谅你们,这事就算了了。”
我默默地问:“什么是彩石?”
“明天就知道了。”彭公说完就走。
留下我们三个人摸不着头脑的,郁东识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他们还这样迷信?还供奉神子?”
宿吴子喝着茶说:“这里路途闭塞,他们没料到会有外人来,说明此地少有人会路过。这样的地方,几乎不和外界来往,所以多半还保留着原先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