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昂拉住妙萱,“这不关妙萱的事,是我自己偷跑出来,想和她见最后一面。过了今晚,我们就要分别了。还请你们不要把她供出去,有什么后果,就让我一人来承担。”
郁东识说:“好小子,还算个男人。”
见他俩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可知有多难舍难分了。今夜一别,明日便是天人永隔了。
我说:“其实,你们可以逃的。离开古流寨,去哪里都好,总好过留在这里等死。”
郁东识说:“是啊,你们逃吧,我们不会告发的。或者,你们和我们离开也行。”
妙萱和义昂对视了一眼,义昂摇摇头,“我逃了,也会有新的神子来替代的。再说了,我不能这样自私。我早早没了父母,是靠彭公,还有寨子里的大家,我才能活下来。被选为神子,能庇护寨子,就是一死,我也认了。”
郁东识说:“呵,你可真是伟大。”
“那你想过妙萱没有?她天天为你伤心落泪,你死了,她怎么办?”我说。不过要他们逃走,这也不现实,毕竟祭献神子这个习俗,他们已经深入人心了。
义昂看着妙萱,“这正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地方。我可以为了寨子而死,但我唯独不忍心留她一个人伤悲。”
妙萱同样深情地看向他,“义昂,不论你是死是活,我这辈子,都只认定你这个人。等我阿爸阿妈百年后,我一定去找你。”
“不行,妙萱,你答应我,你得好好活着,找个好人家嫁了……”
他们这对苦命鸳鸯是越说越哭,愈发难以割舍对方。
我们十分同情,这不是普通的分别,而是死别。
“唉,可怜了。”郁东识默默感慨。
“表伯,难道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我问。义昂就这样死去,无疑将是一个悲剧,太不值得了。
许久不说话的宿吴子,突然发话了,他对义昂说:“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救你,让你免去一死,你可愿意配合我们?”
义昂和妙萱对视一眼,没等义昂说什么,妙萱就跪下了,“真的吗,老伯你有办法救义昂吗?我们愿意的。”
义昂直拉着妙萱,“你快起来,别听他胡说,他们就是要我们逃走罢了。但我们绝对不能做对不起寨子的事。”
妙萱执意不肯起,连连哀求,她比谁都害怕义昂死去。
宿吴子淡淡地说:“不是逃走,而是另有办法。我就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配合。愿意的话,你就能免去作为神子被浸江而死的下场。我们几天前曾潜入江里,你猜我们在江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
“一件和你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就在江水下面飘荡,不过就只是件空衣服而已,没有尸骨。你想想,这衣服的主人会是谁,他如今又去了哪?”
义昂细想了下,眼里闪过恐惧之色。
宿吴子又继续说:“不出意外的话,不用过多久,那冰冷冷的江水里,又会多出一件没有主人的衣服。就是不知道,这衣服的主人,会是被鱼类吃了,还是被江水冲到更远的地方……”
“够了!”义昂捂住耳朵,神情痛苦,“别再说了。”
“不,我还要告诉你,那江水有多冰冷,溺死的感受又是怎样的。怎么,还没进水里,你就开始怕了?进入江水中,要遭受的,远不止这些。”
义昂有些崩溃了,“别说了!他们告诉我,被选为神子,是我生来的使命!容不得我不愿意。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神子不是我。我也怕死,我也舍不得妙萱,但我能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不能做对不起寨子的事。”
说到最后,他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显得万般无助。
宿吴子走过去,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可以帮你阻止这一切。还有,也不会对不起古流寨的。还有,你难道不想弄清楚来,为什么大禹江需要祭献人才不会有水灾吗?”
他缓缓抬起头来,不置信地问:“什么意思?”
“我再问你一句,你愿意配合我们吗?”
妙萱急切地摇晃着他的手,“你快答应呀,他们是好人,不会害我们的。”
郁东识小声嘀咕:“刚刚我们还束手无策,怎么这会师父就有办法救他了?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摇摇头,同样纳闷。
“但除了逃走,还能有什么办法让我躲过这一劫?”义昂问。
“让人代替你做这神子。”宿吴子说。
“什么?”我们全都惊了。
“不是,谁能代替他做神子啊?这可是送死,谁能愿意。”郁东识说。
“做神子,自然得是个童男。在我们之中,你觉得谁合适?”宿吴子幽幽看向郁东识说。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把目光注视到郁东识身上,郁东识也意识到什么了,默默后退,“你,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师父,我,我不行的,我怕死,我也放不下寻音……”
这一夜,为着宿吴子大胆的想法,我们是彻夜无眠。
按照宿吴子所说,让郁东识代替义昂做这神子,一是让义昂免去一死,二是为了引诱水中异物前来。
我们找寻几天无果,多半是那异物早早躲藏起来不现身。但神子入江,异物必定会前来。
起初别说是郁东识了,我也是不同意的,谁知道那异物是什么来历,有多厉害。这一不留神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太冒险了。
可宿吴子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要揪出水中异物,我们就得冒这个大险。
在宿吴子的说服下,又看在妙萱义昂这对苦命鸳鸯的面子上,郁东识也只能答应了。毕竟这事不单关系到义昂的性命,也关系到整个古流寨的安危。
“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样冒险的,会做足准备的。”宿吴子对郁东识说。
郁东识耷拉着脑袋,颇是闷闷不乐,“唉,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说:“说什么丧气话,就只是冒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