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吴子笑笑,“遇事遇得多了,自然是什么事也能碰上的。虽没像我们这一路所遇到的那般惊险,但也是闻所未闻的。不过,大多数都是平平淡淡的事。而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便是平淡二字了。”
还没走出这条小路,便听得一阵铃铛声,还有马蹄声,似乎就在我们附近。
可能是碰到的怪事多了,郁东识的本能反应就是:“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啊?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马蹄声?不会是妖怪吧。”
宿吴子笑话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以为就我们三个人赶路吗,兴许别人也在赶路。”
果然,走出了这条小路,便看到前面有人点起火堆。
我们还没走近,那人就招呼说:“在这!你们快过来吧!”
我们上前去,见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黑汉子,穿得有些许的破烂,手里拿着鞭子,边上有辆简陋的马车。且称呼他 为赶马人。
他这马车和驴板车是差不多的,就是驴换成了马。马有些瘦弱,脖子上挂了两个大铃铛。我们走近,它还发出声音来,应该是怕生。
“你们几个也是赶路的?”赶马人问。
“是,刚从古流寨出来。”宿吴子说。
“呵,那你们这是走了一整天了?也别走了,就在我这坐下吧,前面没落脚的地方。”赶马人热情地招待我们。
我和郁东识现在是很有戒备心的,见赶马人如此热情,总觉得他是不怀好意。
倒是宿吴子很坦然地坐下,和赶马人交谈起来。我们也只得跟着坐下了。
从交谈中得知,赶马人居然是从鲁上乡而来,这让我们又惊又喜的。
宿吴子问:“那从这里去到鲁上乡,还要多久时间?”
赶马人说:“怎么,你们要去鲁上乡?是要走亲戚吗?”
“不是,我们受人托付,要到那里去找一个人。”
“这样呀。你们明天早点走,到天黑前,估计就能到的。”
走了这么久,总算快要到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值得欣喜的事。
赶马人很善谈,知道我们要去鲁上乡,一直给我们介绍着鲁上乡的特色特产。
宿吴子问他:“你赶着马,是要去哪里?”
他说:“嗨,还能去哪,到处走,帮着人运货什么的,为了谋生呗。老待在家乡里,半点子钱也赚不到的。”
郁东识大概是没怎么见过马,一直站在那稀罕地看着马,说:“你这马,看着有点瘦,它能运多少货?”
“这你们就不懂了,瘦马为什么瘦,还不是因为太勤快累瘦的。你们别看这马瘦,它能帮着我干不少活呢。”
“哎,你这马的铃铛从哪里来的?看着挺精致。”
赶马人忽然脸色一僵,随即笑着说:“随便从杂货店里买的,不值几个钱。”
“为什么要给它带啊?”
“做我这行当的,隔三差五就在外面赶路,走的多是没人的野地方。给马系个铃铛,一来能吓吓那些野兽什么的,二来,听着也解解闷。”
夜色渐深,火堆也渐渐变小。
原本我是很困的,枕着手臂,眼看就要入睡。偏这赶马人,人是躺下了,居然又哼起曲调,哼着哼着,他又开始唱了起来。
他这曲调听得有点瘆人,加上又身处在这漆黑的郊外,让我听得心里发毛,哪还敢睡。
他是捏着嗓子唱,调子有些尖,像是在唱曲:“夜深深,梳长发,画细眉,窈窕人,等郎君。郎君来,郎君来……郎君不来,妾我等得两眼空空,青丝齐落。郎君呐,你看我,手断脚断,头颅也不见,为何还不归……”
这什么曲调,词太吓人了吧?我缩了缩身体,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本来想让郁东识跟赶马人说一声的,奈何郁东识睡得比谁都熟,宿吴子也睡了,就我一个人还精神。
我特地起身来看赶马人,见他眼睛闭着,嘴里还在唱,不知他这是睡着了,还是在梦里唱曲。
我不大好意思打扰他,只得忍受。
夜一点一点地深了,火堆只剩些许的火炭。赶马人终于不唱了,曲调变为聒噪的呼噜声。
经这么一出,我是彻底没了睡意。一闭眼,脑海间全是赶马人唱的曲调,连词我都记住了。我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曲调,怎么这么瘆人的?
听曲词的大概意思,是一个女人,在等她的情郎回来。但等了很久很久,情郎迟迟没有回来,等到最后,女人等得掉头发,断了手脚,没了头颅。
想到这,我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太可怕了。看着漆黑的夜晚,我起了恐惧。
一夜过去。
我睡得混混沌沌的,总之,状态不大好。
天一亮,赶马人在给我们指了路后,就继续赶着马出发了。而我们,则朝鲁上乡的方向走去。
走了多久的路,我就打了多久的哈欠。
郁东识问我:“你昨晚上干嘛去了,困成这个样?”
我把赶马人唱曲调的事说来,“他唱得太瘆人了,我没敢睡。”
“不是,你就这么胆小?见你遇到鬼啊怪啊,都没这么怕,你居然怕一首曲调?”
“你不知道,那曲调真的吓人,我没听过这样的。”
“我还真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能吓人的曲调?你唱一个看看。”
我一噎,“我哪会唱。”
“我看你就是胆小。”
这给我气得,瞬间精神了,和他理论。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了鲁上乡。这鲁上乡要比我们想象中更为古朴,一眼看过去,全是一间间泥坯房,连瓦片也没有,屋顶是用茅草铺成的。
因着快到晚上,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来,到处都是归家的人。
我们问了个放牛的牧童,“你知道铁蛋妈在哪吗?”
我寻思着,这都十几年过去了,铁蛋没回来过,也不知道铁蛋妈是否还健在?
牧童审视一周,指着前面,说:“喏,她就在前面龙眼树下坐着。”
我们看去,见龙眼树下的确坐了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婆婆。郁东识又多问了一遍,“她就是铁蛋妈吗,你别骗我们,小孩子不许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