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东识抬头看去,说:“这就是灰飞烟灭吗?”
因着光线灰暗,我只能看到灰烬飞起,不过顷刻间,便再没踪影。千娘的彻底离开,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处理完千娘的魂魄,接着我们处理她的尸体。
我们本想把她的尸身给烧了,但想想,不如把她的尸身埋在这宅院中吧。她的悲喜都在这里,就以荒宅作为她最后的结束点。
我们在戏台附近挖了个土坑,把她的尸身埋在此地,以戏台作为依靠。
起好坟头,立好墓碑,天已蒙蒙微亮。
宿吴子拍拍身上的尘土,说:“我们走吧。”
出来门口后,我回头看了眼又恢复寂静的荒宅,感慨良久,最终还是无奈叹息。
我们没再多留,处理好此事后,就出了鲁上乡,继续我们未完的路程。
到此刻,我才真正意义上开始去寻找我的家乡,一路朝西而行。
一路上经历大大小小的事,且多是难忘深刻的事,我们学会了如何迅速去消化。不管事情好与歹,又是否如意,都已经成为过去了,人要向前看才是。
这些经历,可能对于当下的我们来说,并没有任何益处,毕竟我们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去审视着每一件事。但这对我们的人生阅历很重要,人生就是在不断经历各种着事情,才不会空觉浪费。
古人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自是没法读万卷书的,只能行万里路了。
……
眼下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地凉了起来,加上我们所走的路,不是荒山就是野郊,树木多,风大,吹得我们是凉飕飕的。
虽说整天赶路容易出汗,但也经不住天天吹风,何况我们又露宿野外,身体难撑得住。可能是我病惯了,身体弱归弱,没怎么生病。
倒是一向自诩身强体壮的郁东识,这几天开始不断打喷嚏和冷颤,人迷迷糊糊的,没点精神,跟朵蔫了的黄花菜一样。
偏自出了鲁上乡,一路所走,是愈发偏僻,很难遇到村落镇子什么的。所以他这病,只能靠硬撑。不过他自己也说了,他以前着凉生病都不用看的,完全是靠自己熬过来。
我见他眼皮也睁不开,走路还打转,问他:“你真的没事吗?”
他嘟囔着说:“没事,这点小病算什么,阿,阿嚏!”
我无语极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嘴硬。“表伯,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着吧,他这样,还是得休息才行。”
宿吴子应下,“我看到前面好像有座房子,到那看看。”
走到前面,见有间废弃了的独屋,不大不小。进去一看,地上全是干禾杆,不过居然放着水壶,还有个包袱,明显是有人的。
奈何附近就这间屋子能落脚的,我们先坐下,想着待会人回来了再说明白。
郁东识八成是渴了,一直盯着那个水壶看。
我试探地问:“要不,你就先喝两口?”
他连连点头。
说是喝两口,但他没控住住自己,也是实在太口渴,就把水壶的水全喝完了。
我拎着水壶来回看,正想着等下要怎么和水壶的主人解释时,我忽然抬头,看到门口,冷不丁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的是个女孩,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肤色很白,看着娇娇弱弱的。小的是个小男孩,看着六七岁左右,脸色虚白,像是也病了的。
他们俩手牵着手,看样子,是姐弟。他们盯着我们三个陌生人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
我见女孩直看着我手里的水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把水壶放下,起身想解释的。
奈何我还没开口,小男孩张嘴就哇哇大哭起来,女孩连忙蹲下身去哄他。
我们三个那叫一个慌啊,怕女孩误会,我赶紧同她解释,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
小男孩哭完,我也解释得差不多了。
幸而女孩心地善良,并没有责怪我们,还说她找了个结实的陶盆,等下可以烧水一起喝。
天色渐晚,秋风萧瑟。在这间小小的废弃屋子中,燃起明亮且温暖的火堆,两伙赶路人凑到一起了。
郁东识早早睡去,宿吴子则静坐冥思,留下我和他们姐弟。许是年纪相仿的缘故,加上我又是女孩,他们姐弟没那么怕我,还和我交谈起来。
女孩说,她叫菱晓,今年十七,小男孩是她的弟弟顺顺。他们姐弟俩,是逃难来的。在他们家乡,今年发生了大规模的水灾,把家里的房屋牲畜什么的,全都淹没了。
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带着弟弟出来逃难。
“那你爹妈呢?”我问。
“姐姐说,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爹,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知道去哪里了。”顺顺嘴快地说了。
一时间,突然有些尴尬,我这么直接戳中人家的痛处,不大好,讪讪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菱晓边往火堆里添着干柴,边说:“没什么的。”
“那你们要去哪里?是要去投靠什么亲人吗?”我问。
“我们本来是要去舅舅家的,可舅妈不喜欢我们,还要把姐姐嫁给一个很老很老的伯伯。姐姐不肯,我也不肯,所以姐姐就带我出来了。”
我是真没想到他们姐弟俩的遭遇能这般坎坷的,特别是菱晓,她年纪也不大,这碰的都是什么事呐。“那你们……”我突然词穷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菱晓说:“走到哪算哪吧。你呢,看样子,你们不像是逃难的。”
我说:“呃,我们去找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嗯,我从生下来就被遗弃了,现在长大了,就想着去找到我亲生父母和家乡来,好知道我来自哪里。”她和我这般坦诚,我也没必要瞒着她的。
“这样啊。”她有些惊奇地说,“那他们是……”她问的是郁东识和宿吴子。
“他们一个是我的师父,一个是我朋友,陪我一起去找的。”
“真好,还有人能陪你。”她羡慕着说。
“你也不差,还有弟弟跟在身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