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赶紧过去拉住郁东识,“你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的。”
郁东识擦着汗水,“流氓一个,借着酒性就来调戏人,打他一顿算是轻的了。”
谭大刀扶起刮泥张,刮泥张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鼻涕眼泪一齐流,看着还挺可怜的。许是挨了这顿打,他清醒过来,直躲在谭大刀身后,惊恐万分地看着郁东识。
郁东识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我,我这就滚。”他吓得踉跄了下,匆匆出去。
“哼,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他,否则看一次打一次。”郁东识拍拍手掌说,“哎老板,他谁啊,大白天敢耍流氓。”
谭大刀说,这刮泥张本是一个孤儿,后来被荣城里一个姓方的老师傅收了做徒弟。方师傅以捏泥人为生,捏泥人的手艺在荣城堪称一绝。
方师傅收了刮泥张做徒弟后,师傅负责捏泥人,徒弟负责把泥人身上多余的泥土给刮掉,时间一久,大家便称呼他为刮泥张。
后来,方师傅逝去,由刮泥张继承了捏泥人的手艺。只是这刮泥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哪像个踏实干活的,荒废了捏泥人的手艺,整日只知道鬼混。
“那他哪来的钱买酒,不会是偷来的吧?”郁东识问。
“这就不清楚了。先前他还穷得解不开锅,他师娘常接济他。后来他不知钻营了什么路子,大钱没有,小钱倒是不断。不过管他呢,是偷是抢,也轮不到我们操心。”潭大刀说。
趁着天气好,我和郁东识到处逛逛。
逛着逛着,听到有人在吆喝卖泥人,我定睛一瞧,那不是昨晚的方大娘吗。只见她手里捧着个大盒子,盒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泥人。
我们走过去,郁东识说:“大娘,这么巧啊。”
方大娘见是我们,笑着说:“可不是,没想到又碰到你们了。”
我见盒子里的泥人,小巧玲珑,模样鲜活,看着有趣。“大娘,这泥人是您捏的吗?”
“不是,是我那老头子生前捏的,家里摆了一堆,占地方。我想着白白放着倒浪费,不如拿出来卖,看看能不能卖得出去。”
我和郁东识对这些泥人很感兴趣,拿着来回欣赏。
方大娘说:“你们喜欢的话,随便拿两个吧,不收你们钱。”
郁东识说:“这怎么好意思,多少钱,我们买几个。”
“嗨,你们别嫌不吉利就好,这是我老头子生前捏的,知道的人都嫌晦气。”
“这有什么好晦气的。”郁东识掏出钱来给她,“够吗?”
“用不了这么多。”
我看着手里的泥人,忽然想到刮泥张也是捏泥人的,问:“大娘,您认识刮泥张吗?”
“怎么不认得?他是我老头子收的唯一一个徒弟,偏他是个不成器的,把好好的手艺都给荒废了。怎么,你们认识他,还是说,他欺负你们了?”
“差不多吧。”郁东识嘀咕着。
聊着聊着,许是日头太晒的缘故,方大娘有些头晕,站也站不稳。
我忙搀扶着她,“大娘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人老了,经不住折腾。”
我见她脸色发白,“大娘,要不您还先回家歇会吧,等休息好再来。”
“也行,万一真晕倒,我也是给人添麻烦的。”
因着我们闲来无事,便送她回去。来到她家,见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泥人,场面壮观。
郁东识蹲在地上看着泥人说:“这么多啊?”
方大娘说:“我家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就生得一双巧手,捏什么像什么。他又没什么其他爱好,整日就知道捏。你们要喜欢的话,就多挑几个吧,反正不值多少钱。”
我见这村子里人并不多,有些房屋还荒废了的。我看到前面杂草丛生处,隐隐有几间房屋,问:“大娘,那地方有人住吗?怎么那么多杂草的。”
方大娘起身瞧了眼,“嗨,有人住,不过是泥人住。”她说那几间房屋是泥屋来的,也是她家的,还是她丈夫方师傅亲手建造的。
方师傅还活着的时候,就带着徒弟刮泥张终日待在泥屋捏泥人,一捏就是一天。如今方师傅一走,刮泥张又懒,泥屋便荒废了。
不过提起泥屋,她颇是自豪,“我老头子把那几间泥屋弄得跟年画似的,我带你们去看看。”
越过丛丛的杂草藤蔓,来到泥屋前。泥屋足足有五六间,间间相连,用黄土砌成,有些破烂。泥屋看着很矮,我走过去,发现屋顶还没我高。
不过这泥屋和其他屋子不同,泥屋四面都刷上了各种颜色,虽掉色了,但依稀还能看出当初的艳丽。屋子装饰简单,就个门框和窗户框。
最令我们吃惊的是,是屋子里面,放了一尊和人差不多高的泥人。这泥人从头到脚都是圆圆的,体型宽厚,外表和常人相似,也穿着衣服,有鼻子有眼,同庙里的塑像差不多,只不过要更为生动些。
我们看过去,每间泥屋里都放了一到两尊体型大的泥人,每个泥人形状各异,有各路神仙,也有凡夫俗子,人物造型十分丰满。
“啧,这简直是鬼斧神工啊,这泥人也太生动了吧?”郁东识问,“大娘,这都是老师傅捏的吗?”
“是,他觉得捏的都是小泥人,就想捏个大的。”
来到最后间泥屋时,见这泥屋的门窗居然都用木板封住了。我问:“大娘,这屋子怎么封了?”
方大娘说,这间泥屋放的,是刮泥张和方师傅共同捏的泥人。方师傅死后,刮泥张就把这屋子给封住了。
郁东识问:“为什么要封?”
“谁知道他。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师徒俩感情很好,情同父子。也许是我老头子的死对阿张的打击太大,导致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郁东识不以为然,“您就别替他说话了,兴许他本来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说话间,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师娘,师娘!”
方大娘连忙应着:“哎,我在这!”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是刮泥张来了。他一溜烟跑了过来,见郁东识也在,硬是吓得停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