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娘问:“他是不是自小体弱?且常年多病,离不得医药?”
孙万连连点头,“是,听说您是淮口神医,还请救救我们老板吧。”
“既然体弱,那你老板为何不好好休养,反倒四处奔波劳累?”
“这……”孙万不知该作何回答。
“知陶,去拿银针来,你们把他抬到床上去吧。”
郁东识便和孙万把左悲奇抬到张木床上。
我看着昏迷的左悲奇,心情滋味难以言说,是心疼,也是无奈。
经永安一别,我再没见过他。不过我仍清晰地记得,当日在永安时,他种种过激的行为。在我看来,他的性情过于偏执了,为了延续左家血脉,竟能不惜一切代价。
我能理解他对求生的渴望,也能理解他在未知的诅咒下,做最后的反抗。只是,对于他的举止,我不是很认同。或许,于他而言,让左家延续,便是他终此一生的执念。
分别几月,没想到能在淮口遇到他,我自然是欢喜的,可万万没料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见潘老娘不断拿银针扎在左悲奇头上,看得我们心里发紧。郁东识低声说:“他还能有救吗?好歹是朋友,我还是希望他没事的。他这人,唉,可怜。”
我自是希望他没事的,但一想到左家男子皆早逝,而左悲奇在左家氏族中,算是活得比较长的了,万一……我连连摇头,肯定不会的。
左家,除却已经成为活死人的悲言外,就仅仅剩下他一个男子了。倘若无法破解诅咒,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殒命。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生无奈之感和愧疚。虽说诅咒不是我下的,但我帮了那么多人,唯独帮不了他。还有,是我给了他希望,又给了他失望。
当初我母亲能一眼看出左家是有诅咒在,我猜测,以我母亲的厉害,她多半是知道破解的办法,可她为什么不说来?是有什么缘故吗?
我只恨我没有全继承到我母亲的本事,不然,我兴许是能帮到他的。就如郁东识所说,他太可怜了。我不知道 ,这些年来,他为了左家,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心酸。
“你认识他?”知陶忽然问我。
“是,在老家时就认识的。”
“很熟吗?”
“嗯。”
一番救治后,左悲奇脸色缓和,额头上渗出许多汗珠,似乎备受煎熬。
潘老娘擦擦汗水,对孙万说:“暂时没事了,过个几天应该就能醒来的。我开几幅药,你去抓来,按时给病人服下。病人不宜挪动,就让他在这躺着吧,凤吉宫有的是房间。留你一个人照顾就成,让其他人回去吧。”
孙万连连应下,连忙出去忙活。
怕影响病人休息,我们便出来外面说话。
“大娘,他这病能根治吗?”郁东识问。
潘老娘冷笑声,“根治?他能再活个几年,就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什么!”我和郁东识,还有知陶,全惊住了。
潘老娘径自走到庭院中,坐在石凳上,说:“我自诩这一辈子,自身经历便够传奇的,虽活了四十余载,可也见过不少奇闻异事。没想到,你们三个从外乡来的年轻人,才叫我大开眼界。”
郁东识暗自嘀咕:“她,她这是在夸我们,还是损我们?”
我只觉得,潘老娘此话,是大有深意在。
耳尖的潘老娘,听到了郁东识的嘀咕,回答说:“我这是在夸你们。你们有所不知,随波镜,只照灵慧人。能让随波镜出现画面的人,必定是天生灵根,悟性非凡,在经过诸多磨难后,必能成大器之人。我不能透露,你们所看到的画面有何意义。你们只需知道,你们不同常人,有更大的事需要你们去完成。”
我们给听怔住了,太玄乎了吧?
潘老娘指着知陶,说:“就如知陶,在我众多徒弟中,最是具慧根的一个,也独她一个。不论是认药还是习医,她都有她的天分在,是诸多徒弟中的姣姣者。她虽入门时日短,就已学得我大半的本事。我带她去见圣鼎时,和你们一样,随波镜出现了画面。”
“是什么画面?和我们一样吗?”郁东识问。
“不,每一个人的画面都是不同的。你们所看到的两幕画面,是分别属于你们自己的。唉,现在你们不懂不解,将来自会有答案的,时间会告诉你们一切。”
我心想,潘老娘不仅能治病,还能估料人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大有寓意。
我们三个人,就站在她面前,静静不语,认真聆听,像是在受训。
末了,潘老娘又道:“里头的那个年轻人呢,很怪。”
郁东识问:“怎么个奇怪法?”
“论理,凡是体弱多病者,皆是娘胎带来,或是后天影响。偏他,是从根上就坏了的。我没料错的话,他的父祖,都同他一样,是个短命人。”
我心下骇然,单凭诊断,她连这层也能诊出来,真是神了。我忙问:“那您能救救他吗,他……”
潘老娘立即摆手,“救?这个活,我揽不了。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这个病,是拜他人所赐,我救不了。你们要救也可以,他被人下了咒,你们去找这个下咒人便可。”
我和郁东识相视一眼,当下震惊不动。
“不过怕是难了,我估计,他身上的诅咒背负已久,累及几代人,要找到下咒人,不是件易事。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都想给她跪下了,她太神了吧?
郁东识吃惊地问:“大娘您,您能看出他身上有诅咒?”
“听你这意思,是你们也知道?但他身上的诅咒很奇怪,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的,是你看出来的吗?”她问着我。
我连连摇头,“不是我,是……”
“是谁?”她来了兴致,“是你师父?”
“是我母亲。”不知为何,我突然激动起来,像是找到了多年的知音。
听到我的回答,她也变得激动起来,凝视着我,声音有些许的颤抖,“你母亲?”
此时,正好吹来一阵风,把枯叶刮落。枯叶从院子外飘到庭院中,有片黄叶从我眼前落下,我伸手去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