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一通后,她坐在正中,说:“我这里简陋,什么也没有,你们就随意来吧。”
宿吴子说:“多谢大娘款待,我们感激不尽。”
“没什么,我也许久没见过人了。”
“大娘,您是一直住在这吗?”郁东识问,“就您一个人吗?”
鬼婆说:“你问题太多了。”
郁东识只得讪讪地闭上嘴巴。
“你们为什么会来南境的?”鬼婆问。
“听说南境奇异,我们便想来涨涨见识。”宿吴子回答道。
“呵,涨见识?我看未必吧?你们能走到这里来,想必这其中遇到了许多危险,甚至危及性命的事。单单是为了猎奇,是走不到这里来的。你们应该是为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才来的吧?”
宿吴子笑了笑,“那大娘你能看出我们是为什么来的吗?”
鬼婆说:“我这双眼,只能看外表,是看不到内心的。我怎么知道你们所来是为了什么事?你们也别说,我不想知道。我这个疯婆子,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我问:“您一直住在南境吗?”
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怎么,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点点头。
她笑了笑,“你是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
我一噎,被她看穿了心思,忙低下头。我想知道她是否一直居住在南境中,如果是,那她或许知道孤黎族在哪里的。
她说:“我生在南境,长在南境。”
我心中一喜,“您生在南境,那……”那她不会是孤黎族人吧?毕竟她会术法,还挺厉害的。想到这,我内心激动起来。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倘若她是孤黎族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的?毕竟孤黎族就在南境中,她没必要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又问:“那只有您一个人吗?您的家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鬼婆神色变了下,眼底里有着悲愁和哀伤。她平淡地说:“他们都死了。”
“死了?”我们一惊。
“本来,我有很多家人的,可他们都死了。”
尽管她平淡地说来,可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内心深处有着无尽的悲伤。
我问:“怎,怎么死的?”
她说:“被火烧死的,一场很大很大的火,要了他们的命。”
我们骇然不已,原来她真是树屋的人。
郁东识说:“我们路过一个地方,那有很多建在树上的房屋,整片地方都被烧焦了,什么也没有。您是那的人?”
一听,鬼婆眼里闪过诧异,随即点点头,“没想到这么巧,你们会路过那。”
郁东识问,“其他人呢,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鬼婆弄着炭火,没有直视我们。“对,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霎时间,空气安静下来,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我们万万没想到,她会是树屋的人,而且那么多人都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太惨了。
我们没敢再问,她却坦然说来,回忆起往事。“这事,好像是昨日才发生的,可我这一头的白发又告诉我,他们死了好久。但那场大火,我至今忘不了,也忘不了他们。”
她说,她是住在南境的青人,是从外面迁进来的。在青人原本的家乡,发生了很大的天灾,人人都患了病。青人的先祖听说南境有神药能治病,就带领着家乡百姓来到了这里,从此定居于此。
青人迁到南境,也有一两百年了。在南境定居后,青人徒手建造房屋。因着南境多异兽,他们便把房屋建造在树上。
大概在十年前吧,在一个炎热的夏日夜晚,因着意外,没控制好火苗,导致大火发生,蔓延到整片树屋。几乎每一户人家,都被大火燃烧。
那场大火很旺盛,灭火已经来不及了。在那个夏夜,绝望与痛苦充斥着所有青人。
当时作为青人首领兼巫祝的她,亲眼目睹了这场大火的发生,亲眼看着族人活生生命丧在火海中。
而她,最有本事的她,却没有办法挽救这些族人。
这场大火持续了很久,以至于火光映得黑夜也变明亮了。只可惜,黑夜终究是黑夜,代替不了天明。
等火势完全熄灭,已经是两天后。几乎一大半的青人都死在火海中了,只有极少部分的人活了下来,存活的人中,有她。
只是她和存活下来的人一样,都已经麻木不堪了,如同行尸走肉般,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他们纵使活着,可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活着的人,看着死去的人烧焦的尸体,看了很久。
直到有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一头撞了树,殉死了。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活着的人,自刎身亡,去陪他们逝去的父母家人。
就这样,一个个都死了。到最后,青人,只剩下她一个活人了。
她没有阻拦活着的人自刎,因为她也有这样的念头。只是作为青人的首领,就算是死,她也得最后一个死,因为她得处理后事。
郁东识问:“ 所以是你对他们进行了固一爻。”
她点点头,“你们看出来了?果然,你们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不然也走不到这里来。”
我不是很能理解,“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他们……”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她说,“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她说,她不愿意族人就这样死去,她无法复活族人,就只能把族人生前的最后光阴给保存起来,哪怕是痛苦惨烈的。
我知道,她这样做,是想保全族人,哪怕方式不好的。她让族人永远活在大火发生的那一刻,她也一样,走不出那场大火。
我很难想象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去做这一切的,她又活到现在,该是多煎熬。
郁东识问:“那您为什么不离开这啊?”
她说:“我孑然一身的,离开,又能上哪去呢?我生是南境的人,死是南境的鬼,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直到老死。”
对于她的遭遇,我们除了同情,也只能是同情了。
她又说:“这是我的故事,你们呢?我想,你们来南境,是为了很重要的事吧?”
我试探地问:“您知道孤黎族吗?”
“孤黎族?”她缓缓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