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童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就缓缓抬起头来,懵懂无知地看向我。
我走过去,蹲下身,问:“星远,你还认得我吗?”
听到这话,幼童身体突然抽搐了下,清澈的眼神瞬间变得世故老成,随即起身,面色严肃地望着我,“你是?”
“我是寻音,我来找你了。你有话要对我说,是不是?”
他回忆起什么了,忙点点头,仰着小脑袋,凝视着天空,说道:“寻音,你不单是枫氏的后人,更是孤黎族的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如今已经回到族中了,可是此时的孤黎族,早已不是当初的孤黎族了,它需要你的解救。”
“解救?”
“是。当年我逝世之时,曾预料到,等孤黎族到了你这一代,会有一场浩大的劫难。”
“什么劫难?”
“这个劫难,祸起族中,具体的劫难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劫难,稍有不慎,便会使整个孤黎族灭亡。而这个劫难,唯一能解决的人,就只有枫氏后裔,只有你。”
“为什么是我?”我不大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他无奈笑了笑,“天命所定,没有缘由。从孤黎族建族以来,我们枫氏一支,的确是有着与生俱来的灵力,但这同时,也赋予了我们必须承担的责任。当然,我们可以不去承担,可以逃避,但其中后果,是由其他族人来承担的。”
我一时说不出话,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唉,上苍神灵,太过于偏爱我们枫氏一支了,让我们有着人人艳羡的灵力,我们几乎无所不能,好比神人。可偏偏正是这般,让我们不得不去背负起诸多的艰险与困厄,哪怕是付出性命。或许是因为责任太多太重,也是天妒英才,导致枫氏的人,都不会长命。”
我点点头,这确实是,孤黎族六支,唯有枫氏这一支子嗣单薄,每代人,都活不长久,包括我的母亲。
他看向我,认真地说:“我知道你自幼长在外界,对孤黎族,没有丝毫的感情。于情理来说,
你不用为孤黎族承担任何责任,更不必付出什么,因为孤黎族也未曾抚养过你,未曾为你付出。你之所以想找到孤黎族,仅仅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可是……”
他深吸口气,“可是,你可以没有孤黎族,也可以离开孤黎族,但孤黎族不能没有你。这次劫难,唯有你才能抵挡住。你若离开了,孤黎族便再没有任何希望了。所以,我想自私地请求你,为了孤黎族,为了所有族人,求你务必留在孤黎族,让孤黎族安好地渡过这场劫难。”
说完,他便朝我跪下,深深磕头。
我忙扶起他,偏他执意不肯起来。我说:“如果我做不到呢……”
他说:“那孤黎族就必死无疑了。我知道,你是害怕不能成功,但你要知道,不管成功与否,都得一博,而你,就是孤黎族唯一的赌注。纵使你不成功,也没人会怨你的。因为倘若没有你,孤黎族只能是覆亡的结局。”
说完,他再次磕头,我无奈放手,话已至此,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这时,远处传来呼喊声,他紧抓住我的手,“这就是我最后要和你说的。我把孤黎族的生死存亡,全交托在你手上了。”
说完,他身体突然又一抽,眼神变得无辜天真,稚气地问:“你是谁呀?我妈喊我回去了,我得走了。”
我收回思绪,点点头,“嗯,再见。”我和他挥手送别。
我感慨万千的,不光是竺婆婆,就连枫星远,也说孤黎族有大难,唯有我才能解决。
只是,我觉得我未必能担起这样的大任,把孤黎族交到我手中,真的可以吗?万一我完成不了呢?
我慢悠悠地往回走,又路过项家时,见项老爷子在晒太阳。他见我回来了,笑着问:“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我笑着说:“找到了的。”
“那就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寻音。”
他点点头,双眼有光,高深地说道:“既然找到了,那就快回家去吧,梦做久了,会忘记现实的。”
我顿时愣住不动,合着他早就看出来了?
他又笑呵呵地说道:“我一见你,便觉得熟悉可亲。唉,偏你不是这里的人,不然我还可以找你聊聊。”
我随即说:“有机会的话,我会来清川的,我有个朋友,他也在这。”
“是吗?那记得要来。”
我点点头。这时,我耳边传来贝壳风铃声,项老爷子说:“回去吧。”
我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的,什么也感知不到。
……
风铃声一停,我再次睁开眼睛,便看到流动的泯水,还有站着也能睡着的千长老。
我起身来,见身旁的知陶还在闭目盘坐,问:“千长老,知陶她怎么还不醒?她没和我一起入梦吗?”
千长老眯着眼睛说:“她入梦了,只是去到别的地方了,等下就能醒的。”
“别的地方,什么地方?”
“这你得问她了。”说完,他收拾着东西走开了。
才一会,知陶便苏醒过来。我把她扶起来问:“你去哪了,怎么我没见着你的?”
她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山谷。”
“山谷?”
“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明明我从没去过,却觉得十分熟悉。”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不会是去到当初陆生和彩儿所在的那个山谷吧?
“你发什么愣呢?”她问,“有找到你先祖吗?他和你说什么了?”
我把枫星远的话复述出来,“其实不单是他,这里的人,也是希望我能留下,化解这场劫难的。”
“是什么劫难,非得你来?”
“我不知道,他们也说不知情,只知道是个大劫难。”
“那你怎么想的?”
我叹了口气,埋下头,“这能由我来抉择吗?他们都为我选好了路。”
“你可以不同意的。”
我无奈摇摇头,有些事,由不得我不同意。何况孤黎族再怎么说,都是我的母族,我倘若弃下不管,便是对不起我的母亲和先祖。
我所担心的是,我怕我做不到,会让族人失望。
回到家里,郁东识已经醒了,没等我们问,他就把自己的遭遇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