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项叔,我们走吧,可以到处看看。”
他却怔住不动,痴痴地看着周遭,怅然若失的,喃喃道:“我仿佛来过这里。”
“你来过这里?可你不是说没来过南境吗?”我说。
我和他此刻所站在的地方,算是处于南境中间的地带,他应该没来过吧?他又失忆了将近二十年,难不成,他二十年前来过这里?
他彻底失了神,一步步地往前走,似在寻找着什么。
见他这般失常,我不禁回想起当年往事,他是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相识相爱后,被项老爷子知晓,才把他骗回清川,消除他的记忆,让他忘掉女子。
那么,他和那女子是在哪里相识的?他失忆前肯定去过许多地方,但他和女子结识的地方,才是印象最深刻的。
现在从他异常的举止来看,他不会是在南境中遇到那女子的吧?不过想想也不大可能,南境人都没几个。
“项叔,你再仔细看看,你真的来过这里吗?”我问。
“我,我不知道,就觉得这里的一切,好熟悉,像是在我梦里出现过。”他无措地说着。
他不受控制般,不断往前走。我就跟在他后面,见他这样,我心里有丝生怕,但又希望他能记起什么。
来到片种满桂树的山坡时,他猛地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神色变得愈发复杂。
”项叔?”我小心地问。
他没有回应,而是双手抱着脑袋,人陷入崩溃。他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想努力记起过去的事,却又记不起。
“项叔,不用心急的,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会出事。
奈何他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到最后,他痛苦抱头,蹲在地上,也不知是疼还是怎样,总而言之就是万分煎熬。只见他额头冒起青筋,眼神涣散不定,整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痛苦。
我也不知该怎么帮他,要不然,还是先送他回去吧?
谁料这时,他突然倒在地上挣扎,面目狰狞,还低低发出嘶吼声,“啊……”
“项叔!”我本想过去扶他的,偏一碰到他,就被他用力推开了。
这下子,我连靠近他都不能了。我瘫坐在地上,看着备受折磨的他,惊慌无措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就在我万般情急之下,从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佝偻的身影,乍一看有点熟悉。等那人走近,我欣喜地说:“鬼婆?”
来者,正是鬼婆。她见到我,也愣了下,“寻音?你怎么在这里?”
“婆婆,您来得正好,快帮我救救他。”看到她出现,我才松了口气,她来得太及时了。
她走上前,见着挣扎的项追宴,从白发中掏出一枚银针,一把扎进项追宴的头颅上。这一扎,项追宴顿时消停了,不再挣扎,神色也变得缓和许多。
“他这是怎么了?”她问。
“我,我也不清楚。他失忆了,看到这里,说很熟悉,然后就这样了。”我也实在想不通,他为何突然变成这般。
“把他扶起来,随我回去,让我看看吧。”
“好。”
我赶紧扶起项追宴,他仍能行走,就是人浑浑噩噩的,丧失了思考能力。
来到鬼婆的住处后,鬼婆给他详细诊治一番,“他失忆了?怎么失忆的?”
“他爹是玄门掌门,通过玄门术法,清除了他的记忆。”
“什么时候的事?”
“快二十年前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这么久?是因为何故?”
我便把往事说来,”我也是听旁人说起的,不知真假。”
鬼婆点点头,“他本就失忆,却受到了一些外在的刺激,促使他想强行记起往事。可他的记忆不存在了,他又想记起,两两冲突,便造成他这般痛苦。”
“刺激?”我寻思着,他是来到南境才这样的,莫非是南境刺激到他了?
“容我再给他仔细看看。”鬼婆让项追宴盘坐在火炉旁,她站在后面,双手放在项追宴脑袋两侧,但没有接触到。
她双手轻微一弹,项追宴整个身躯稍微震动了下。片刻后,只见从她手心中,冒出一缕透明细丝,直达项追宴两侧的太阳穴中,并且直直深入进去。
项追宴双目紧闭,额头微微冒出细密的汗珠,双眉紧锁,看上去有点痛苦。到最后,他头上冒出一团轻烟。
鬼婆来回摇动着双手,似是要把项追宴的记忆给取出。
轰然一声后,项追宴倒在地上,完全昏睡过去,我喊也不应。
“他这是睡着了,让他睡吧。”鬼婆说,“他确实是失去了一段记忆,一段对他来说,刻骨铭心且极其重要的记忆。”
“那您能帮他恢复记忆吗?他已经为了这段失去的记忆,奔走多年。”我望着项追宴道。
鬼婆无奈摇头,“他的这段记忆,可以说是彻底消除了。只是他这段记忆,对他来说很深刻,哪怕消除了,他脑海中也会留这段记忆的痕迹。我只能大概看到,在他这段记忆中,出现了一个女子,加上据你所说,这个女子应该是他的心爱之人。”
“对,那您看到这个女子长什么模样吗?”我激动地问。
“他都忘记了,何况是我呢。他的这段记忆中,这个女子是最关键的。”
“他说他一直以来在找一个人,应该就是这个女子。可他不记得女子的长相姓名,只晓得多年来盲目去找。”
“这说明,关于这个女子的事,他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尽管失忆了,他依旧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虽然我不能帮他恢复记忆,但我或许可以帮他,算出这个女子的下落。”
“真的?那可真是谢谢您。”我欢喜着说。
她从房梁上挂着的篮子里捧出一团青色的米,很小一粒,又像是沙子。她说,这是青人独有的通米,就剩这最后一点了。她日后也用不上了,便全都拿出来用。
她把通米铺在一方凹下的木板上,在通米上画着什么。
等画好,她取来净水,点在项追宴的额头上,还有手心处。随后,她又把一粒粒通米,分别沾在项追宴的眉心和头顶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