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祝和长老们面面相觑的,扁长老说:“倒不是没这个可能。只是我们族中已死的男子数不胜数,就算是,我们也无从考究。”
我想想也是,总不能像我一样,挨个去挖坟吧?
大巫祝说:“不管他是谁,我们必须尽快除掉他。”
茶白说:“寻音尚且只能和对方一时抗衡,何况是我们呢。”
“我们一同对付,胜算便大。我倒要会会,这是个什么魔头,和我孤黎族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个魔头一日不除,眠泽便无一日安宁。为了族人平安,再难对付,我们也得对付了。”
“那魔头行踪不定,我们也难以找到他。”
“魔头是难找,可希萝容易。”
茶白一惊,“大巫祝?”
“希萝既投靠了那魔头,又和孤黎族为敌,便不再是我们同族之人,而是我们的敌人。引出她,用她来逼迫魔头现身,我们再齐齐对付。”
“可……”茶白到底还是念着昔日的情分,不忍伤希萝,更不想与她为敌。
“茶白,你已是长老,切不可心软。倘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但希萝的所作所为,已经危害到了整个孤黎族。你今日不杀她,等来日,她便会杀了你的!”
“这事说到底,终究是我们对不起她。如果当年她没有选作寿天童女,又怎会对我们生恨呢?”
“茶白!”大巫祝狠戾地喊了声,声音尖锐,带有怒意。
茶白吓得没敢继续再说,我们被大巫祝这突如其来的怒气给吓到了,没敢吱声。
大巫祝盯着茶白,眼中有怒色,“你认为,希萝被选作寿天童女一事,是我们,是孤黎族对不起她吗?”
茶白一噎,脸色煞白。
“这是她作为孤黎族人,必须要尽到的责任,她没有选择!是,当年你和她们姐妹一同入选,唯独她被选作了寿天童女,这对她来说,或许不公。但你告诉我,选谁才是公平的?你别忘了,当年有八名寿天童女,不止有她。不是我们逼她去死的,而是她为了孤黎族,必须死!”
大巫祝说得激愤,声音回响在上善宫中,“你想想书萝,她是怎么死的?还有,这些年来因各种祭祀而死的族人。凡是身为孤黎族人,都必须为孤黎族付出什么,这是每一个族人,与生俱来的使命,不允许有质疑!你们降生在族中,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曾想过,今日的安宁,是谁换来的?”
茶白羞愧难当,直直埋下头。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还是竺婆婆调和说:“算了,茶白她自己觉得愧对希萝,因而不想与希萝为敌。她们本是族人,乍然间要成了仇人,哪缓得过来。”
大巫祝这才没继续说什么,今天的商讨,也不了了之。
离开上善宫后,郁东识悄悄和我说:“啧,做孤黎族人也太不容易了吧。”
我问:“为什么?”
“就说希萝的事吧,那么小被拿去祭献了,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就算平安长大了,你看书萝,又因为祭祀而死,合着这左右都得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你别胡说,这是没办法的事。”
“我是真想不明白,孤黎族祭祀也太多了吧,怎么都得死个人,还必须心甘情愿地赴死。”
我想想,确实太过无奈了。
走着走着,我低头瞧见,郁东识仍是没有影子,不禁心下咯噔。联想到那个魔头和希萝,同样是没有影子的,我不免犯嘀咕,这会是巧合,还是什么……
许是经历的怪事太多,我总是不自觉往坏处想。
……
我去了锁室,打算从书里看看有什么可行之法。正巧见千长老也在锁室中,我说:“千长老。”
千长老和善说道:“你来了,要找什么?”
“我就随便看看。”我瞥见族谱生册,忽然想到伏氏人的事,我不如趁此机会问问千长老?我拿过生册,假装随意翻看。
“孤黎族从迁入眠泽,已有几百年了,这几百年来,发生了许多事,你了解了解也好。”千长老说。
我点点头,翻到伏氏那一支,“哎,千长老,这怎么少了一个人?”我指着那个被抹去的名字说道。
千长老凑近一瞧,霎时变了脸色,随即说:“估计是被老鼠不小心咬去的吧。”
“可老鼠咬过的话,为什么只咬这一点点,而且这页纸也没烂。这名字,更像是被抹去的。”
“这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兴许是它自己慢慢消磨掉的。”
“但不对呀,这上面的更久,也没消磨掉啊。”我看得出来,他分明知道什么,却不肯说来,只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他梗住,绞尽脑汁地想借口,“这……”他显得万分为难。
我故意问:“这个被抹去的名字,是有什么不能提起的吗?”
他眼珠子提溜转,突然捂住肚子喊疼,三两下就跑出去。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可以断定,他必定知道什么内情的,并且,是一桩隐秘,不能被旁人所知晓。在消失的伏氏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呢?能让他这般闭口不谈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锁室待到夕阳西垂时,才准备回去。
当我关门之际,忽然瞧见有一缕夕阳残照进锁室中,锁室的木架,还有各类书册,皆是残旧不堪。如今被夕阳一照,愈发显得残败古老,又有一种浓厚的古朴之感。
我站着不动,看着这一幕,恍若梦回昔年。我可以想象到,当初我母亲在这里,无意中发现了鹿皮和伏氏人的事。
就在此刻,我耳边蓦然回响起当日那个魔头所说:“我是谁?你该去问你的母亲,她是第一个知晓我还存在的人。”
我母亲是第一个发现他还存在的人,偏在我母亲留下的册子中,只写了发现鹿皮和伏氏人一事。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魔,就是消失不见的伏氏人!
想到这,我不禁深吸口气,心脏砰砰跳,人无力地依靠着门框。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到了,头皮发麻。
“伏氏人就是那个魔头,那个魔头就是伏氏人?”我喃喃自语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