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火吗？好神奇啊。”伊丰说。
“你们没见过这样的火吗？”我问，眼睛仍一直盯着地火看。因着夜色降临，这小小的一束地火，在黑暗中显得无比耀眼。
“没有。这火太奇怪了，能从地下冒出来，还不需要燃料。”
我又特地钻近，近距离地看着地火，但不敢动它，生怕会引起火灾。地火从地下缝隙中冒出来的，地缝深长又狭小，我什么也看不到。
观察了会后，我们才出来，此时天已黑尽。我看着无垠黑夜，满心思想着地火，寻思着从青人到孤黎族，地火分布还挺广泛的。
可我找到了地火，又能证明什么呢？地火一直存在于南境中，仅仅是无人发现而已。
吴家兄弟无意间把地火带到青人的树屋中，造成了青人的毁灭。而同样的，多年前伏尧也把地火带回了眠泽，险些造成火灾。
孤黎族比青人幸运，有术法高强的族人，能灭了地火而已。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你在想什么呢？南境本就多怪异，地上能冒出火来，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伊丰说。
“是我多想了吧，我们回去吧。”
我转身走了几步，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缝隙！又是缝隙！地火是从地下缝隙中冒出来的，而芃山那道裂缝中，却能传来声音。
如果说地火是南境固有的现象，那裂缝中的声音，应该不是一直都有的吧？无论是地火，还是声音，这两者，都是从地下裂缝中传来的。
这太奇怪了。
“嗯？还不走吗？”伊丰温声问。
“啊，走吧。”我回过神来。
我俩回到眠泽后，伊丰非得送我到家门口，谁料一回去，就看到郁东识正站在门外。他一看到我和伊丰同时回来，顿时冷了脸，但什么也没说。
我一看到他，莫名心虚，生怕他会误会。我慌着对伊丰说：“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伊丰戒备地看了眼郁东识，“好，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说完他便离开。
郁东识淡淡瞧了我一眼，也不言语，转身进屋去。
我也跟着进去，心里忐忑得很。一见到他，我又想起和他争执的时候，多少还有些怒气在的，偏我又不好发作，总不能再和他吵一架吧。
他坐在角落上，擦拭着昆勾剑。
我看着桌子上有饭菜，还冒着热气，我也不管那么多，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我一边吃，一边用余光默默观察着他，想着要怎样说才能让他打消离开这个念头。
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这我能明白。但我真的做不到离开，他也做不到留下我一人他自己离开。
良久，他才说：“你真的想好了？”
我看向他，人一顿。
“你当真要选择留下来么？”
“嗯。”我没有犹豫就回答了。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的。他挪开视线，木木地问：“孤黎族真的值得让你这样做吗？”
我也不看他，呆呆地看着饭菜，“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这都是我该做的。”
他冷笑了声，“如果我说，孤黎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神圣，而是充满罪恶，你还愿意留下来吗？”
我眉头紧锁地看着他，不解他这是何意，转念一想，他可能是对孤黎族抱有恶意才这样说吧。我说：“孤黎族能有什么罪恶在？我如果不留在孤黎族，那才是天大的罪恶。”
我的母亲，我的先祖，还有孤黎族人，这些人都是我不能辜负的。我所要背负的，从我出生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的，我无法逃避。
我的劫，在孤黎族。
最终，他没再说什么，起身回房去，“明天我会离开眠泽，去找师父他们。”
我一惊，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无言。
这一刻，我倍感无奈，为了不辜负族人，我只能辜负他了。他离开也好，也好。只是我内心止不住感到悲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了呢？
我本以为他回来了，一切都好了。然而终究还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他有他的想法，我无法改变，我有我的执念，他也不能改变我。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等我醒来后，他已经不在家里了。还是小典和茶白来找我，连连问他为什么离开眠泽，毕竟他才回来没多久。
我说：“没什么的，他就是觉得他一个人在这里，太烦闷了，就想出去找我师父他们。”
茶白不大信，“是吗？我看你俩的气氛不大对，没往日那么亲近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微微埋下头，“没有，就是我不常在家里，他一个人觉得无聊。”
小典说：“以初阿姐，我看你没刚来眠泽时那样开心了，总是心事重重的。”
茶白说：“你不是废话吗，那么多事就全让她担着，她能轻松吗？唉，谁让我俩身为长老，却没多少本事，想帮什么忙也帮不上。”
……
这一日，我来到上善宫，扁长老说要为我占卜最后一卦。我不明白，问：“为什么不占卜孤黎族的吉凶呢？”
他笑着说：“孤黎族的关键，在你，你的吉凶，便是孤黎族的吉凶。”他又对身旁站立着的男孩说，“洛唯，你要看好了。”
那个叫洛唯的男孩点点头，他约莫十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的。
我问：“扁长老，他是……”
扁长老说，洛唯是他的孙子，将要继承他的占卜之术。“我没多少活头了，只能把占卜的本事传授给他。他虽年幼，但族中的占卜，以后都要由他来了。”
他们俩一老一少，围着张桌子跪坐着，扁长老把龟甲放在火上燃烧，我则在一旁站立。
待龟甲发出“噼啪！”的声音后，洛唯一字一句地问着：“枫以初来日会如何？”
扁长老看着龟甲，念着说：“生死两难，吉凶兼有，福祸难料。”
“枫以初来日会如何？”
“背叛与抉择，求生与赴死。”
“枫以初来日会如何？”
“九死一生后，可得涅槃重生，将归璞真。”
我听得一头雾水的，这些话太玄乎了，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扁长老起身来，把龟甲交给洛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