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朦胧中,我听到有声音在说话,像是在议论我。我仔细听了下,发觉这声音不像是寻常人发出来的,倒像是什么精怪。
“我们既做了这门亲事的见证人,如今她背叛夫家,是时候降罪于她!”
“就是,这等没皮没脸的人,还不如畜生呢。不惩罚惩罚她,就对不起柯家了。”
他们越说越激愤,活活把我给吵醒了。
我睁眼一看,黑漆漆的一片,我缓缓起身来,见是在自己房间。房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瞧了眼窗外,见弯月西斜,想来是到后半夜了。我有点懵,想着方才听到的对话,是我做梦梦到的,还是真的有人在说?
“嘻嘻,她醒了。我们进不去她家,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脸出来见我们。”
“我看不会,她是个胆小怕事的。不过她有本事的话,就永远待在家里别出来……”
我听得好生迷惑,明明房间没人,为何我能听到这些奇怪的对话呢。我思索着,莫非是当日那些看热闹的山精鬼怪要来找我算账了?
我怕他们会伤及家人,就赶紧出去查看,如今我爹尚未痊愈,祖父又病了,我必须护住他们安好。
我匆匆走出家门,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看着长路漫漫,空中弥漫着轻濛的雾气,还有灰暗的光线,我独自行走在其中,长长的身影倒映在石砖路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了,我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有,我可以想象到,当初我母亲怀我时,也经历过这样的情景。
对于我母亲,我爹也是没有任何记忆。
郁东识说,两年前我们只能查到我母亲独自生下我后,就把我放在古墓中交给一群灵狐养育,之后便离开了,从此杳无音讯。
现在我也有了孩子,格外思念我的母亲。但我和她这辈子终究是母女缘浅了,这是我最遗憾的事。
一步步走着,我脑海间忽然浮现着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画面,我知道,那是我遗失的记忆。现在恢复记忆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我能重获新生,便意味着一切要重新开始。过去的,终究要成为过去。
看着前路是无比黑暗,我却不再惧怕,而是能坦然面对了。许是为人母了,对于未知的事物,我变得没那么害怕了,也是女儿给了我前进的勇气。
不知走了多久,在来到当日花轿路过的郊外后,我停下脚步,审视了一圈,见各处草丛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我平淡地说:“我就是嫁去柯家又逃了出来的项卿然,你们不是要惩罚我吗?”
话音刚落,就从前面窜出一只小巧的黄鼠狼,一只灰狐狸,一条黑蛇,还飘来个恶鬼。我想,它们就是山精鬼怪的代表了。
“你倒是痛快,你背叛柯家,还怀有他人野种,做出此等伤风败俗,背信弃义之事。柯掌门不便惩罚你,就让我等替柯家,好好惩处一下你这个恶毒妇人!”那黄鼠狼一脸正气地说来。
我轻笑了下,想着柯臣真的是把我往死里算计,自己对付不了我,让一群鬼怪来对付我。
灰狐问:“你还有脸笑?”
我见它们能分辨是非,只是心思过于单纯,一味听信柯臣之言罢了。我说:“我笑你们助纣为虐,被柯臣利用了还不知道。”
黑蛇道:“利用?你休要在这污蔑柯掌门。你怀有身孕嫁去柯家,如今又逃婚,这事已经真得不能再真,你还有什么好狡辩?”
野鬼说:“要我看,还是别和她多说废话了,我们动手吧。”
话音一落,突然从四面八方蹭蹭冒出许许多多的狐狸黄鼠狼之类的,一个个的小脑袋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场面颇是壮观。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十分淡然,这让它们有些无措。
黄鼠狼说:“你就不怕吗?”
我说:“你们都这样大的阵仗了,我怕也逃不掉了。你们要惩罚我就惩罚吧,我不反抗,只要你们不伤及我家人就好。”
它们面面相觑的,不是很敢下手,围在一起商议着要如何惩罚我。野鬼说:“肯定是不能伤她性命的,她还有孩子呢,弄不好可就一尸两命,这样做太造孽了。”
灰狐说:“可不是,我们下手得有个分寸才行。人族和我们不同,身体脆弱,万一一个不小心的,她被我们吓到流产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手里沾血。”
黑蛇说:“是啊,她是有错,可孩子又没错,不能殃及到孩子。”
我看着它们认真地商议事情,觉得它们好笑又可爱的。都说万物有灵,它们既已修成精怪,想来是分善恶辨是非的。
我说:“你们不必这样为难,或许你们能给一点时间,让我解释一下我为何要逃婚。”
黄鼠狼说:“还用说,肯定是怕死呗。”
“命是我父母给的,我为什么要把命交给柯家呢?”
它一噎,“那你不是自愿嫁去柯家的吗?”
我摇摇头,“不是,是柯臣以我爹性命作为要挟,我才不得已嫁去柯家的。”我就想知道,柯臣到底和它们说什么,为什么它们这般信任柯家呢。
我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说来,并且还坚定地说道:“我可以起誓,但凡我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们母女不得好死。”
它们你看我我看你的,似乎更为难了。黑蛇说:“不能啊,柯掌门会是这样的人?照这样说,我们还是助纣为虐了?”
野鬼说:“我们都住在深山老林里,自是不知晓人族的事。不过她都起这样的毒誓了,肯定是不会骗我们的。而且柯掌门他儿子的确是死了,要一个活人嫁给一个死人,是不大合理。”
黄鼠狼嘀咕着:“话虽如此,但柯掌门……”
我看得出来,它们是很敬重柯臣的。我问:“你们不是精怪吗,为什么会和柯掌门相熟呢?”
它们异口同声道:“柯掌门手里握有这一带的镇山之宝,他有威望在,我们自然得尊敬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