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会芳园内有一座天香楼,其楼挺拔,层叠九楹,下临碧水,上接青云,是品酒、赏景、话春秋的绝佳之地,同时也是宁国府举办各种娱乐活动的重要场所。
天香楼既有“国色天香”的雅意,又有“暗香天来”的深远意境。
酉时,贾珑来到天香楼,架好古筝,面对朝霞满天,金辉熠熠的自然美景,内心宁静而平和。
古筝的声音宛转悠扬,如同山涧的潺潺流水,清澈透亮,本该让人听了心情舒畅才对。
至少佩凤、偕鸾目前是这样想的……
然而…
下一瞬,琴声的起落发生变幻,每一个音符出现,都带有一份悲伤,如泣如诉,似心头萦绕的愁云,挥之不去。
“花开又花谢花满天、是你忽隐又忽现”
“朝朝又暮暮朝暮间、却难勾勒你的脸”
“我轻叹浮生叹红颜、来来去去多少年”
“半生的遗憾谁来写、唯有过客留人间”
琴声悲凉,歌声愁苦。
佩凤、偕鸾二人本无法感同身受,此刻却被贾珑的琴声、歌词,生生唱红了眼眶、刺痛了心灵。
“此去半生太凄凉花落惹人断肠、你我天涯各一方”
“我追着你的月光泪却湿了眼眶、往事随风怎能忘”
“此去半生两茫茫不及深情一场、皆是所念即所想”
“只恨我心落千丈难渡这过往”
“痴人只为情惆怅~”
一曲终了,贾珑双手缓缓离开琴弦。
“二爷啊~”
佩凤、偕鸾齐声呼喊,一左一右紧紧抱住贾珑放声大哭。
三张稚嫩的脸蛋紧紧贴在一起,二女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颗颗地落在贾珑肩上。
贾珑恍若未觉,宛如一个丢失了灵魂的躯壳。
远方的金霞如同相框,收纳了贾敬离别时的侧脸。
如果贾敬还未走,这首《此去半生》便唱给他听。
虽然会挨打……
“真是漫长的一天……”
贾珑突然回魂,伸着懒腰道:“今天就到这,咱们洗洗睡啦。”
“二爷,奴婢要伺候你沐浴!”
“奴婢也一样。”
…
一个月后。
宁国府门口。
贾理一家三口携带礼物,于府外不远处驻足。
父子二人迟迟不敢过去,心情忐忑不安。
实在是礼物太轻,送不出手。
谁知道那些眼高于顶的门子待会儿要如何轻贱他们……
五嫂没好气道:“你们父子两个要犹豫到什么时候,到底过不过去?”
贾理咬咬牙:“不然你带芸儿先回去,我自个儿去就成。”
反正要被人羞辱,还不如他一个人来承受,媳妇面嫩,儿子幼小,没必要承受这些。
夫妻多年,五嫂一眼看出贾理心里的局促,温声说道:“我是你妻子,当然要和你一起。”
“人参那么珍贵,又是救命的恩情,我总不能心安理得,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我们虽然穷苦,却不比谁卑贱。”
“我们是一家人,这个家,我们一起扛。”
贾芸当即附和道:“娘说得对,爹,我们过去吧。”
贾理听得妻儿鼓励,心下感动不已,立马便振作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走,我们过去。”
一家三口来到宁国府门口,目光不约而同被那两座青石狮子吸引。
两座青石狮子显然被人清洁过,它们昂首挺立,威风凛凛,彰显着国公府的地位和权威。
三人自知身份,当然不可能从正门进去,于是来到西边角门。
门子打量三人,问道:“你们是?”
贾理上前拱手:“我是住在西廊的贾理。上个月,贵府珑二爷赠了一支参,救我一命,近日我重病初愈,于是携妻儿来拜访珑二爷。还望小哥能通传一声。”
门子一听贾理名字,顿时扬起笑脸:“原来是西廊的理五爷啊,焦爷爷早先叮嘱过了。稍等,我这就去唤焦爷爷。”
贾理没想到宁国府的门子这么好说话,与他想象中不大一样。
贾芸见老爹发呆,赶忙谢道:“多谢、多谢!”
贾理回过神,拱手道:“劳烦小哥了。”
等了没多久,焦大来了。
焦大先是上下打量贾理,问道:“你这是病好了?”
贾理一见焦大,眼眶里顷刻闪烁出泪光,说话声音也微微颤抖:“焦老!我病好了,当初、当初真是谢谢您……”
当时他都认命了,也准备向媳妇、儿子交代身后事,却没想到焦大的突然到访,从鬼门关将他给拉了回来。
焦大摆摆手:“我只是按照二爷吩咐办事,你要谢就谢二爷。”
“焦老放心,我们今日正是来感谢二爷的救命之恩。”
“行,跟我进来吧,二爷这会儿还在演武院,不过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过去等等便是。”
“劳烦焦老了。”
一家三口进了府,亦步亦趋地跟着焦老身后,眼睛丝毫不敢胡乱张望。
一路来到登仙阁,进入东侧院落。
刚进院,迎面感受到一股劲风。
贾理一家目光看向正前方,只见演武院正中央,一名身穿武服的童子将一根粗长的铜棍舞得密不透风,犹如一条神龙盘旋,棍法迅猛无比。
棍影破空之声,可谓不处不在,令人望而生畏。
看他那一招一式,削铁如泥,长虹贯日,似乎棍法已经达到了一种极致境地。
哪怕贾理一家不懂武艺,此时也深刻感受到那名童子的强悍。
焦大冲贾理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去一旁石凳处坐等。
拘谨落座后,贾理这才发现,演武院里还有旁人,一名皓首武者。
皓首武者正是周老。
周老双手环胸,鹰隼般的眼睛紧紧凝视贾珑,嘴里时而不自禁地发出惊叹之声。
仅仅只用了一个月,贾珑就已经把他的昂龙棍吃透了,一日千里便是如此,习武天赋世所罕见。
周老已经不敢想象,十年后的贾珑会变得何等恐怖。
他本就天生神力,若再配备趁手兵器,这昂龙棍一施展出来便能无懈可击。
届时,这天下再难有武者能够抵挡他了。
贾珑也将成为昂龙棍有史以来的最强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