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日光正足，香客多在前院，后山便格外幽静。
再加上今日是七月半，分明是在大太阳底下，却好似有股寒气正往上冒。
院中如此，屋中更甚。
艾云烨才吃了青豆斋饭，只觉着身上一股子青豆味儿。
听到他说话，便将目光从正在誊抄的佛经上移开抬头看他。
四王爷大大咧咧地拉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无视艾云柏充满威胁的眼神，一板一眼地道：“我告诉你啊！逍遥楼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其中以逍遥楼楼主更甚，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魔头！”
艾·楼主·云烨：(°Д°)
“三年前，北境浮屠城，就是在逍遥楼楼主的带领下被屠了城，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他说的言之凿凿，像是亲眼所见。
艾云烨却冷了脸。
“当年瘟疫横行，北将坤图不作为，将得了瘟疫的百姓和兵士赶入浮屠城，意欲放火烧城。”
“爹爹得知后，亲率精兵救下满城百姓。”
“逍遥楼二爷率军中医者入城，救治病人，奈何此病发病极快，药石无医。”
“事后为了防止瘟疫扩散，这才放火焚城，毁去尸首。”
艾云烨说完，看向满脸尴尬的陆鸿煊，语气不善“四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至今那些生还者家中还供着二爷的生祠。”
艾云柏轻咳一声，提醒道：“屠城这种事，哪怕是屠的北冥之城，朝中都会有记录。”
“还有，五年前逍遥楼放火烧胡山，导致死伤无数——”
“五年前胡山中山匪横行，八爷在山下布置机关，以火逼攻，配合爹爹缴灭十八匪窝，救下无辜妇孺上千。”
艾云烨打断他的话，放下手中笔，正襟危坐。
“说起来，这件事朝中应当也有记录。”艾云柏若有所思地补刀。
“逍遥楼十三门人，行得正坐得端，有恶名无恶行，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艾云烨说的掷地有声“四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清查你口中的十大恶行，看看逍遥楼是不是如你所想。”
艾云柏看着自家小妹坚定地神情，心中暗暗思量【小妹对逍遥楼，似乎不是一般的维护啊！】
陆鸿煊被她突然冒出来的凌厉气势惊到，哭笑不得地伸手拍她的脑袋“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你看你怎么还急了？”
蹙眉躲开他的手，艾云烨只觉着心里堵得慌。
世人误解没什么，只是她私心里唯独不想听他这么说。
艾云柏的目光刀子似得往陆鸿煊的那只手上瞄，恨不得拔刀将它砍下来。
不再理会一直想说些什么的陆鸿煊，艾云烨抄了半日的经书才停歇，手腕上上的伤口针扎似得疼，似乎又裂开了。
外头来了个小沙弥，笑的和顺温良“施主，住持有请。”
枯坐半晌没人搭理的陆鸿煊如释重负地起身，步履急促地跟着出门。
一直到人影离去，艾云柏才忽而问“小妹，你怎么看四王爷？”
艾云烨忍着疼痛心不在焉地道：“什么怎么看？”
“二哥，咱们去前院吧？”艾云烨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庸脂俗粉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陆鸿煊跟着小沙弥走了约莫一刻钟，忽闻一股异香，当即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听使唤，就连一根小指头也动不。
小沙弥笑的诡异，嘴角僵硬，眼中没什么感情。
“四王爷放心，我等无意与四王爷为难。”十一的声音宛若鸮啼鬼啸，阴森可怖。
“只是四王爷欲杀我等，小小报复一下，应当不为过吧？”十一低低笑着，身形渐远。
前殿香火鼎盛，今年尤旺，无悔大师站在金殿之中正在与人交谈。
艾云柏一怔，无悔大师在此，那方才那小沙弥！？
“二哥，咱们也拜拜？”艾云烨没注意到那边，笑着同艾云柏撒娇。
“我倒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庙中这般热闹。”肖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单手把玩着折扇笑道。
他身边的肖媚儿低着头跟着，头上的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的熏香浓郁，熏得艾云烨几乎要吐出来。
悄悄地往一边挪了挪，艾云烨嫌弃地皱着鼻子。
“你嫌弃我？”肖媚儿忽而道。
艾云烨一脸懵——大姐，咱们关系很好么？
“本郡主只是闻不惯你身上的味道。”艾云烨皱着鼻子实话实说。
“噗。”肖睿噗嗤一笑，又赶紧拿扇子挡住，肩膀却还在一抖一抖的。
“小妹。”艾云柏无奈，自家小妹也太过耿直了些。
艾云烨眨巴了下眼睛，一副‘我很乖’的模样。
“媚儿，你身上的熏香的确太重了些。”肖睿不知道多少次开口“此处乃佛门净地，还是...”
“被屎淹了，可不是得多熏熏么。”艾云烨憋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肖媚儿顿时尖叫出声，只觉着周围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害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我才没有被屎淹！”肖媚儿气的大喊，
“被屎淹？”
“是掉粪池里了吗？”
“天啊！真臭！”
“难怪要用这么多熏香！”
“昨天我在场，她呀...”
“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肖小姐没听过？”艾云烨笑的无辜又纯良。
“不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淹了，又不小心压到自己制造的东西上了么。”艾云烨说得风轻云淡“有什么大不了的？”
“长安郡主。”肖睿的声音低了八度“玩笑请适可而止。”
“这句话应当还给肖小姐吧？”艾云柏挡在艾云烨面前直视老友。
肖睿语噎，这是报复！赤果果的报复！
艾云烨吐了吐舌头，歪着脑袋看向肖媚儿。
“人在做天在看，自古来哪个揣了坏心思的能跑的掉？”艾云烨笑吟吟地提醒，拽着艾云柏转而去了旁处。
看着妹妹得意洋洋的模样，艾云柏默默地将心中的猜疑按捺下去。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怎么了？”艾云烨回身，好奇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