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云烨看了许久,心神恍惚。
直到眼前白影飘过,她才回神低头,茫然地接过三爷递来的糖炒栗子。
“怎么,出门忘带银两了?”三爷问。
艾云烨眨巴了下眼睛,才发现自己目光的尽头有一家卖糖炒栗子的小铺子。
“也不是。”
艾云烨低语。
两人并排走在长街上,难得没有以往惯常的伪装。
三爷从袋子里拿过冒着热气的果子,伸手一掐,露出胖乎乎的栗子肉。
将剥好的果肉递过去,三爷举止坦荡极了。
“北境疫病起,北冥趁机进攻,西冥也发起进攻。”三爷平静地说:“皇上欲命我为将,我拒绝了。”
两人拐进一家茶楼,大大方方地坐在大厅中,一个剥栗子,一个吃。
“毒医他们还在军营,疫病之事……”艾云烨木然开口:“怕是有诈,若当真是疫病,恐怕北冥也不敢进攻。”
三爷颔首:“小八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安地敲击着桌面,艾云烨晃了晃发晕的脑袋,低声说:“这场战事迟早要起的,小八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怕是有诈。
只是是谁布局?又是为了谁?
艾云烨只觉着脑子有些不够用。
前两世中确确实实有这么一场战争,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
这一世他们早早地就做了准备,本不该这般手足无措才对啊!
可偏偏这件事就这么突兀地发生了。
“不论这些。”三爷敲了敲桌面,将她的思绪扯回。
“你不该在这里。”三爷说。
艾云烨一惊,在霎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现在应该在南安寺静养!
她坐在长椅上长松了口气:“这回多亏长公主了。”
她险些入了套,背上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好在长公主传召,对外糊弄地过去。
勤政殿中,李承公公忽而上前禀告。
正在议事的众人略停顿了下,悄摸摸地盯着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
“呵,安南侯。”皇上忽而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艾元帅:“你女儿好大的胆子啊!”
艾元帅脸色微变,不明白为何话题会突然落在他的女儿身上。
“朕命长安入南安寺静养,她倒好,竟同逍遥楼楼主同游长街,茶馆畅谈。”皇上阴恻恻地说。
“皇上!”艾元帅彻底慌了神,赶忙上前。
但皇上却没有半点要给他开口机会的意思。
“来人!把长安郡主给朕带上来!”
……
茶馆中忽然涌入大批官兵,惊得客人四散。
杜毅从神色复杂地看着艾云烨“长安郡主。”
“杜统领。”艾云烨起身,客气地朝着杜毅颔首:“不知杜统领又来找本郡主所谓何事?”
她重重地咬了那个‘又’字,听得杜毅变了脸色。
“长安郡主,抗旨不遵。”杜毅深吸一口气,板着脸说:“皇上请郡主入勤政殿。”
艾云烨嫣然一笑,没有半点恐慌。
坐在桌边的三爷缓缓将满桌的栗子咳收拢,神色淡然地起身“什么时候抗旨不尊的罪人待遇这么好了?”
杜毅抿唇,警惕地盯着这位神色平常之人。
艾云烨淡定的伸手:“杜统领,可要备囚车,给本郡主带枷锁?”
“长安郡主这是犯了什么错?”有围观群众在周围小声嘀咕。
“北冥西蛮两国来犯,杜统领不操心国事,反倒要构陷我这么个小小女子,着实是辛苦了!”艾云烨朗声说。
“昨夜钟响,杜统领是没听见吗?”艾云烨又问。
杜统领脸色不变,只黑着脸说:“还请郡主和我走一趟吧。”
果然,艾云烨怜悯地看着杜毅。
没有什么战事,也没有什么军情。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皇城之中九五之尊的一场试探!
艾云烨委实不太明白,皇上虽不算是千古之帝,但也算是贤良之君,为何偏偏在逍遥楼之事上屡犯糊涂?
他对肖家还算是仁慈,可为何对艾家便如此心狠?
先是大哥,后是派黑骑埋伏爹爹,而后又是她。
站在勤政殿上,艾元帅也逐渐回过神来,悲哀的看着眼前这个皇帝,心中逐渐浮现一抹了然。
他抬手拦下焦急地艾云铭,就这么静默的站着,不再求情。
恍惚间,艾云烨上殿。
一袭素衣淡雅,身边还跟着一个白衣翩翩的三爷。
看到她的时候,皇上竟出现了一丝恍惚,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年纪轻轻就敢站在他的面前与他论天下之势表忠心的长宁郡主。
少年英才莫过于此。
“郡主长安,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艾云烨行礼叩首。
皇上回神,半阖着眼眸看她。
“长安,你可知罪?”
“回陛下,长安,不知!”艾云烨起身,挺直了脊梁骨,郑重地看着皇上,眼神锐利如刀。
“不知?”皇上冷喝:“你擅自回城,这难道不是抗旨不尊?”
“长安回城,是受长公主召见。”艾云烨平静地说:“护国长公主救南苍于危难,解南苍国破之危,先帝亲封护国之名,长安受召回城,非为抗旨。”
皇上脸上在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在场的老臣纷纷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耳朵。
这长安郡主的胆子委实太大!怎么什么都敢说?
“长公主府女官为证,长安自南安寺回城后并未入安南侯府,而是直接拜见地长公主,请皇上明鉴。”艾云烨说。
“那依长安郡主的意思,难不成长公主的懿旨比皇上的圣旨还大?”司丞相黑着脸质问。
艾云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那坐在龙椅上被气的说不出话的皇上。
见她说不出来话,司丞相得意极了,心里有了瞬间的松快。
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同僚们脸上的菜色和瑟瑟发抖的身子。
“皇上。”司丞相站出来,对着皇上行礼:“长安郡主藐视君威,当诛!”
“长公主藐视皇权,当罚!请皇上明鉴!”司丞相忍住心中的兴奋,说。
坐在首位上的皇上脸色骤变,猛然一拍扶手暴喝:“司炎!”
司丞相一怔,茫然地抬头。
“是谁要罚本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