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抬头,好巧不巧撞进了顾斐波的目光里。
他们对视上了。
顾斐波眼球一颤,镜子被保洁阿姨擦得很干净,男人白皙的脸上架着金丝眼镜,头发比当年要长些,微卷的刘海半遮眸子,透明镜片反光,男人面无表情,顾斐波没能从其中读出半点情绪。
那人看见了顾斐波,勾唇抿出一抹克制的笑,是成年人社交场上常见的笑容,礼貌又疏离。
顾斐波也想还一个礼貌的微笑,但嘴角一直死抿着,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经纪拽着他快速往3209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擦肩而过的时候,顾斐波低头,而傅炽关了水龙头。
顾斐波没有停步,傅炽也没有回头。
他们一个被经纪拉着急匆匆向前,一个慢悠悠地从旁边的台子上拿了个折叠齐整的白毛巾擦手。
一切不过发生在那半秒之间。
推开门的时候,屋内浓郁的脂粉混杂着香槟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水晶茶几上乱七八糟落着十多瓶开了封就没动过的黑桃a和轩尼诗李察,侧厅的实木桌子上累着高高的香槟塔,琼浆玉液在灯光下折射着诱人的光泽却备受冷落无人问津。
里面的熟面孔不少,坐在沙发中央左拥右抱,好巧不巧,基本上都是当年顾斐波在希德05星的时候就认识的富家子弟们,时过境迁,虽然名字对不上号,但脸还记得。
尤其是坐在中央的那位,姓盛,叫盛延泽,盛家私生子,风月场上生的,奈何是嫡孙,被老爷子捧在掌心,铲了不少阻碍给人铺平了认祖归宗的道。
早些年是顾大公子的跟班,唯顾大少马首是瞻,顾斐波沦落进诱色之后,没少带着马仔进来,让顾斐波陪他们喝。
当然点的都是劣酒,笑得不标准要喝,笑得太敷衍要喝,笑得太谄媚不像顾大公子要喝,沦落至此还拿乔要喝,总之顾斐波现在偏头痛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顾斐波眯眯眼,压根没管他们。脑子里是傅炽那漆黑到可怕的瞳孔,还有那经过时微不可闻很淡的柑橘香调。
他曾送过傅炽香水,但傅炽没用过。
他问傅炽有没有喜欢的香调,可以慢慢挑。
傅炽说不知道。然后干脆在顾斐波的衣帽间里,拿着他这些年收集的各种香水挨个喷着尝味,最后脸皱成一团出去打了好几个喷嚏,说自己不喜欢这些混杂的味道。
眼前的傅炽过于陌生。陌生到让顾斐波不敢扒拉出脑海中深埋的细节,只记得当年的傅炽很好懂。
至少在顾斐波眼里,很好懂。
眼神鲜活,恣意又快活,是顾斐波入眼能见的世界里最自由的人,是天空中无拘束的飞鸟。上能借刀杀人在自己脑壳上开瓢,下能挽着裤腿脱了鞋袜亲手在河边给自己烤条半生不熟的大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情绪被压在隐晦不明的黑眸下,面无表情。
是不可测的深渊,是不形于色的上位者,是优秀成熟谋定而后动的掌权者。
唯独不是自己当年喜欢过的那个傅炽。
原来已经过去五年了啊。
顾斐波垂下眼睑。
所以变了,很正常,非常正常。
不记得自己,也很正常。
这是好事,顾斐波捻捻指头,至少云三不用给他买票跑路了。
虫洞跃迁船票几百万,可贵了。
也是,整整五年,1826天。自己是因为脑袋悬在裤腰带上才没新欢,傅炽顺风顺水还混在金融圈,在金钱泛滥颜值颇高压力很大而性资源又唾手可得的地方,玩得多花都不奇怪。
或者说,五年过去,没有个伴才奇怪。
顾斐波思绪发散,把外套脱了挂在一边,袖子刚挽起来,经纪给他带了杯香槟凑了过来,给他拉到了沙发前,“来,认人。”
盛延泽瘫在沙发里摇着骰子,俩双胞胎一左一右在他怀里,顺势替他揭开骰蛊。
五个五一个六,点数不小。
盛延泽亲着双胞胎哥哥坚实的胸膛,压根没看骰子的结果,待他们恭维起来,才笑着给他们喂酒。
吴侬软语,娇笑调侃,暧昧的气氛逐渐蒸腾,偶有你情我愿的肢体接触,惊得一阵娇呼,惹得端着酒杯站在他们面前的经纪格外尴尬。
“盛少。这位是我们菲洛米娱乐新签的新人,叫顾斐波。”在嘈杂的ktv音响下,经纪扯着嗓子重复了一遍,拉着顾斐波的衣袖,示意他躬身敬酒。
盛延泽眼皮都没抬,充耳不闻,唯有勾身呈虾状的经纪,夹在俩人之间,尴尬到额头冒汗。顾斐波垂着眼睛看着酒液,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跟双胞胎卿卿我我完,双胞胎弟弟扯了扯盛延泽的衣袖,盛大少爷才给经纪分了个眼神。分外敷衍地抬杯碰了碰,顺着经纪手指的方向往他身后探,准备看看这新签的新人合不合自己胃口。
下一秒,俩双胞胎身子一歪,盛延泽屁股抬了一半,又打了个激灵,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