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那你就押24颗吧。”
“我比你多押两颗!输了的今晚没有牛奶喝!”傅炽一锤定音。
那天晚上傅炽数了很多遍星星。
顾斐波数了很多遍星星。
傅炽和顾斐波一起数了很多遍星星。
他们总会报一个错误的数字,然后相持不下,又数一遍。
数到最后只是单纯地想要数星星罢了。
所有人都知道,正确答案会是25颗。
顾斐波不会让傅炽输,就像是傅炽也不会让顾斐波输那样。
他们就在天台上,席地而坐,后来数累了又躺下来,数攀在墙壁上的爬山虎的藤蔓。
手边是人工铺置的草坪,细嫩的脖颈贴在上面略微有些扎,裸露的小腿贴在小草上还能感受到露水的潮气。
但顾斐波说那是小草的呼吸。
后来顾斐波又教他看星星。
他们摇转漆黑的镜筒,从小小一孔,去窥探千万分之四光年外的宇宙。
等玩累了,顾斐波问他,“不喜欢报表对吗?”
傅炽错开视线,又挪了回来,“也还行吧,能看。”
“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做什么?”顾斐波问。
“以后?”傅炽先是一愣,然后去看浩渺无垠的宇宙,“活一天算一天,想什么以后呢?”
“今天我俩在这看星星。”
“明天如果有机会,我们会一起坐车去上班。你会先脚进公司,我会在停车场逗留两分钟再上去。”
“后天说不定我俩会爆发争吵,然后你冷眼把我辞退,我又灰头土脸扫地出门。”
“我有那么坏吗?把你扫地出门。”顾斐波不赞同。
“那就是我把你扫地出门。”傅炽哼哼,“让你带着你的东西从你的房子里出去。”
说到一半傅炽就憋不住笑,像个小猪一样哼哼,然后顾斐波被他染得也开始笑。
“说正经的,以后你想做点什么呢?”顾斐波回归话题。
而傅炽沉默了。
“顾斐波。”
“嗯?”
“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以后的。”傅炽又抬头数星星,“所以能过一天就过一天,能开心一天就开心一天。很多东西不重要,有些东西我也就当没看见,怎么活都是个活法。”
顾斐波也沉默了,他把脑袋转向天空,“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好活法。”
“傅炽。”顾斐波叫他。
“嗯,我在。”
“我小时候也这么想过。我没有上过学,小的时候都是老师来家里上课。”
“布置的课程量其实不大,但如果我没有打好提前量,我喜欢的老师就会莫名其妙的离职。”
“后来我和母亲为此大吵一架。”顾斐波有些怀念,“她也不与我争辩,只是丢我去处理一家濒临破产的小作坊。”
“那是个游戏公司,办公室很小,长期入不敷出,员工甚至就在矮小的平房里打地铺加夜班,加班加点赶工,只为把手头唯一申请到版号的当作最后的翻身稻草。”
“他们的游戏从立意到创新甚至玩法都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里程碑式的作品。当时的我觉得只要游戏正式上线,他们一定能搬进cbd,住上大平层。”
“当时的我才五岁,不过母亲也给我配备了专业的秘书团队。我第一次将理论运用于实践,起初一切稳中向好。但在最后,我忽略了一个微小的细节。”
“很微小。那个团队里的一个人有天下午请假去吃一顿饭。后来就带着几个核心技术人员跳槽了。”
“那游戏岂不是也没上市?”傅炽问他。
“他们的游戏没有,但《星辰》上线了。”
“就是现在那个日流水稳定在八位数往上的《星辰》?”傅炽诧异。
“嗯。”顾斐波很平静,“对我来说这只是历练的一次小小挫折。”
“但在《星辰》上线的那一天,那个小作坊的创始人抱着老婆孩子一起跳楼了。”
“我亲自为他们收的尸。”
“创始人头着地,颈椎骨全断了,脖子软的像张皮一样连着像破碎西瓜皮一样的脑袋。”
“他们把一切都压在了这根稻草上,稻草折了,他们也折了。”傅炽默然。
“那个时候你才七岁。”傅炽算了算时间,“当时害怕吗?”
顾斐波摇摇头,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能。
他说:“这是我母亲为我亲手挑选的教训。”
“我到现在都没去查当年撬墙角的团队到底是什么来头。”顾斐波无所谓地笑笑,“但之后所有的事情我都会打好提前量了。”
“这不是你的错。”傅炽摇头。
“普通人是很脆弱的生物。”顾斐波陈述。
“我也是吗?”傅炽问他。
“你不是。你有大脑,有韧性,有机敏,还有一点点的好运。”顾斐波看向他,“哪怕没有遇见我,你也能坚强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