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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玄幻 > 利刃上的芬芳 > 第8章 永夜中的不夜馆

此时发话的是泽洛斯伯爵。

“各位小姐们,请允许我插嘴。这个,玛格丽特……女士,你或许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也知道我们的名字意味着什么,现在我们也知道了你为何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是我很疑惑,你是否究竟真的不知道你刚才说的事情,还有这个孩子的事儿,看起来你似乎知道得比我们还多才对。”

泽洛斯伯爵,这位年长的贵族已经靠着自己的漫长生活阅历发现,玛格丽特在耍他们。

而他很不喜欢被人耍的感觉,尤其是被一个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耍,这让他感到很羞辱。

他此时就像一个盯着麋鹿的雪豹一样,眼神冷锐得如同年末的寒气。死死注视着玛格丽特。

“非常抱歉,伯爵大人,我为自己的愚昧深深感到抱歉。我已经太久没有深入社会生活之中了,当然,我依然会吃饭,会和他人交流,会往来于各种交际场合,但是我很少深入了解他人的经历了。毕竟您应该也知道,作为一个商人、一个合法公民、一个努力为更好生活拼搏的人而言,很多事情总是会在眼前经过,却被我们忽视。”

玛格丽特坐着作缉,微微半弯下上身,带着歉意回答着。

而泽洛斯这样的老牌贵族自古以来就有着老年人的睿智和固执,他并不吃这一套。

“不,你一定是误会了,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是觉得你对于生活的观察不够细致入微,那么你要么是误会,要么是在曲解我的意思。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玛格丽特明白了泽洛斯伯爵并不是那么好骗的,便继续新的战斗。

“我不太明白您究竟是指的什么呢?在您看来,究竟是怎样的误会以及究竟是怎样的曲解呢?”

“刚才你的弟弟走进来时,你握着伊布的手说了一句‘别担心……’怎么怎么样的。还有你刚才在和伊布对话时,旁边的客人似乎很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伊布的事情,但你倒是只说了你不知道伊布的事情这种意思,或许我们问问路德子爵可以得到更精确的答复?你如果不想要我问路德的话,你就可以直接告诉我们你到底为什么过来,为什么跟我们巴拉巴拉了一大堆,最后却陷在了这个姑娘……”泽洛斯手指了指伊布,眼神却没有离开玛格丽特,继续说:

“……的事情上,不能自圆其说。”

玛格丽特安静的看着泽洛斯伯爵,耐心等他说完了所有的话,微微沉思后回答:

“如您所言,阁下。您的观察力如此令人惊叹,我确实是有所目的前来此处的,这个目的也确实和这个孩子有关,但并非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这孩子母亲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正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吗?”

“当然,我已经出差了一个月,去考察其他地方的市场,如果你想要听我说具体是什么地方的市场的话那么我也可以一一向您分享,不过我相信你在意的不是这个。我在回来后,发现我的不夜馆似乎出现了一些异常,我们的账单流水、进出项开销、每月的收入水准等等各种商业信息出现了差异——如果您对这一事项也感兴趣,那么我也愿意分享一部分的概括——总之,我发现不夜馆的收入和支出不对劲,于是我准备查明真相,然后一个事实摆在了我的眼前,我曾经信任的某些员工行为和举动现在让我难以再次信任,这其中就包括突然消失梅,据其他人说梅似乎并非是离奇消失,而是因为某种理由而不得不消失,但我对此深感怀疑,谁也不能保证不夜馆的收支在如此敏感的阶段上,还正好遇上一个消失的员工如此恰巧的事情,所以我准备来一探究竟。”

泽洛斯皱着眉头听完,他知道玛格丽特想表达的意思,但他依然怀疑玛格丽特是否在说真话。

当他思考要从哪一点入手开始试探玛格丽特时,本能性的摸出了一杆雪茄,这是他多年思考时养成的习惯。

“父亲……我们很少见到您抽烟呢。”奥菲利亚笑着对泽洛斯伯爵提醒道。

他的思绪被打断,意识到了现在伊莱雅和莉莉安还在场,于是收起了香烟。

“没关系,伯爵阁下,您如果想抽当然可以抽,如果这能帮助您进行对话的话,那么也能帮助我在您对话过程中学到更多宝贵的知识。”伊莱雅笑着对伯爵说。

她其实很清楚伯爵的为人,多年以来相处的过程中,她就已经知道伯爵此时如此针对玛格丽特不是因为玛格丽特的话不对劲,而是因为玛格丽特的身份不对劲,他不喜欢和身份低微者同坐一桌。

伯爵曾经总是说“那些自以为是的低等人总是以为自己掌握着真理,要来指导我们。但是真理从来不产生于身无分文者,而是产生于位高权重者。”

莉莉安对伯爵露出半理解半为难的表情,微微点首。

她表达的意思是可以接受伯爵抽烟,如果伯爵此时真的感觉不得不抽的话。

最后伯爵在经过短暂权衡后,还是收起了烟说:

“实在不好意思,各位小姐,还望你们理解一个可怜的老年人在使用他风烛残年的脑袋时,总是需要一点外界刺激。”

随后他再次回到刚才的话题中,继续对玛格丽特发问。

“玛格丽特女士……还是说我该称呼您为夫人?”

“叫我女士就好,尊贵的绅士、阁下。”

“好的,女士。请问你刚才的意思是在说,因为你怀疑有人偷了不夜馆的钱,所以你前来追查吗?”

泽洛斯此时尽可能想表现得绅士一点。

“简单说来……就是如此,阁下。”

“很好,那么你要如何解释刚才你弟弟走进来时,你对伊布说的那句话呢?”

“对这一点,我只希望您能相信,我虽然是来寻求我应得的那部分钱的,但是我并非是来吓唬一个孩子的。”

“噢?这跟你弟弟来有什么关系?”

“他如今虽然身处另一个行业,但是他仍旧与不夜馆有着深深的合作关系。在以往的时候,他就会为我们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前曾经找过伊布,或许使用的手法有些……吓到这个孩子。”

伊布听到他们在说德谟克利特如何对待自己的话,想起刚才德谟克利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此时依然非常后怕。不由得低下头。

泽洛斯伯爵观察到了这点,信了几分。

这段巧妙的回答既回答了泽洛斯的问题,也打消了路德的怀疑。

因为路德显然也因为泽洛斯刚才的种种提问而感觉到了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但是他也很清楚“萨德”和“不夜馆”确实是常年处于一种合作状态,包括“收账”这种事也在萨德的合作项目之中。

但泽洛斯并不清楚两者的联系,于是开始向站在一旁的路德问话:

“路德小兄弟,你来这这么久了,肯定比我清楚情况。确实如她所说这样吗?”

路德在经过刚才的思考后回答:

“是的,阁下,正如她所说,萨……德谟克利特确实和她有着众多的合作关系。”

他差点说出“萨德”,然后马上改口,虽然萨德是他的家族为了公务而控制的黑帮,但是家族仍旧从中获得众多私利。

他不能让另一个贵族知道得太多。

而泽洛斯在从路德口中得到明确的答复后,确实信了玛格丽特的话,尽管他不知道这些话从头到尾都是假话,但是假话中掺杂的真话却让他的求证渠道,也就是年轻的路德,被说服。

同时又因为路德的达博家族和泽洛斯的尤格尼茨彼此的明争暗斗,导致事情更加不清晰。

但是像泽洛斯这样的老人可不像路德那样的年轻人容易被他人的话左右一样。

泽洛斯依然没有解开所有的疑惑。

“既然是如你所说的这样,那么我就继续说了。为什么刚才在隔壁那桌的客人向我们说了那些话之后,你不能直接答复他呢?”

此时玛格丽特露出为难的表情,微微前倾示意要低声回答。

于是大家也微微倾身,要来听她的答案。

“不瞒您说,大人,其实旁边那位朋友是一位城门卫兵,他和我弟弟的关系很好,他们总是一起喝酒,出去吃喝玩乐。但是我并不太想和他有过多接触,既因为作为一个商人,我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也是因为作为一个女人,我不想要跟一个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男人接触;还因为……”她说着就露出更加为难的表情,就像自己说的话对自己而言是某种不好的话,会给自己心理压力一样。

泽洛斯伯爵看出了她的难处,微微招手示意,更加前倾身子,表示可以进一步放低声音畅所欲言。

于是玛格丽特更低声说道:

“大人,您也知道,世界上并非每个人都是淳朴的好人,我不能说奥利弗——也就是刚才那位客人是动机不纯的人。一定是个坏人。但是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他完全可能是个希望从我们这里分得好处的人,他完全可以靠着慢慢与我弟弟的良好关系来进一步接近我们的事业、工作,然后利用他了解到的其中种种门道成为他要分我们一杯羹的理由。

我深深的担心这一点,因此一直以来我都和他保持着距离,我也常常教训我弟弟。但您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没办法强迫他和奥列弗保持距离,只能迫使我弟弟至少在我在场时,必须和他保持距离,也就是这一点,可能酝酿出了他长久的不满……”

说完后,玛格丽特深深喘了一口气,做出希望各位保密的表情和歉意的表情。

姑娘们都一一表示理解回应。

莉莉安还说:“可怜的人啊,为何他们总是那么渴望高官厚禄或者家财万贯呢?明明哪怕获得了这些也不是说明生活就可以完美无瑕了……”

“人总是多种多样的,人的想法也是多种多样的。”奥菲利亚对此回答道。

伊莱雅对此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只是单纯的学到了人间真实的一面,但她还没决定好要如何使用,也没决定好要如何对待。

泽洛斯伯爵对玛格丽特所有流畅的答复都越来越相信,他没遇到过一个说假话却可以将整个假话都变得如此逻辑自洽又解释合理的人,所以他也倾向于相信玛格丽特了。

正好姑娘们开始交谈,他便可以不再说话了。既因为他的疑惑得到了答复,也因为他不想在姑娘们面前表现得自己太刻薄,这对他的社交立场而言,会有不太好的回应。

“玛格丽特姐姐,您能允许我这么叫您吗?”莉莉安渴望的看着玛格丽特。

“当然!可爱的小姐,能获得您这么可爱的称呼真是让我感觉就像一个天使将阳光散满我一样,温暖了我的身躯与内心。”玛格丽特笑着回答,她此时是真心的感到开心。

“噢……噢……您太过奖了……”莉莉安红着脸回答,她可从没被人如此夸张的夸奖过。

“是这样的……我想知道,为何您懂这么多的东西呢?我和朋友们一起时我总觉得其他人要么聪明,要么机智,要么思维敏捷,而您……您是如何将三者都集于一身的呢?”

玛格丽特的眼睛微微睁大。

莉莉安还不明白,她能理解到玛格丽特是聪明、机智、思维敏捷的就说明她其实已经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玛格丽特刚才并非在回答“事实”,而是在用种种智慧对抗种种问题。

玛格丽特很惊讶,这个看起来腼腆、内向的姑娘,能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

这其实是女性的一种特长,尤其是属于“弱者”这种范围的女性。

虽然莉莉安作为穆尼茨的核心贵族之一,生活得早已不知道比普通人高过多少,但是她确实也是“弱者”。

从小到大,父母们教育她要尊重其他贵族,尤其是伊莱雅。

从小到大,她的哥哥只因为是个男人,有着继承权、有着更加坚定的意志,所以总是可以对她发号施令,而她如果违逆则会被父母们用各种理由谴责其“不懂事”、“不淑女”、“不成熟”等等。

从小到大,她的都不喜欢跳舞、唱歌、写作,以及跟她从未见过的人社交。但她是一个贵族,她的老师、家庭都要求她必须做那些她不喜欢的事,她不能违抗他们。

从小到大,她的意见从未被其他人尊重过。只有她的朋友:伊莱雅、奥菲利亚、李静影在乎过她。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真的感到放松和开心。

她一直只被视为联姻工具培养长大,而不是被视作一个人培养长大。

所以她是一位弱者,而弱者往往就是因为其被不重视,因为其言行都不被接受。

所以往往只能躲在角落哭泣,然后默默的看着那阳光下的人们的一举一动,这便让弱者有了一种优势,她们可以默默从众多的观察中,学习他人、了解他人、思考他人。

正因为这种观察,渐渐改变了莉莉安的心,她也拥有了一种不属于单纯的“弱”的东西,那就是可以洞察人心的目光。

今天,她第一次看到了一位女性,那位玛格丽特,如同太阳般闪耀,将来自外界的一切谴责、质疑、责怪全都一一打倒,她已经变成了玛格丽特的虔诚信徒。

但是这对玛格丽特就很麻烦了,她必须要强调自己并非是靠着机智来回答问题的,而只是靠着事实来回答问题的,可是那样说的话,就会伤害这个单纯女孩的心。

于是玛格丽特本能性的微微看向泽洛斯伯爵,想看看他的反应。

男人嘛,总是在这种涉及人的感情的时候变得迟钝,实际上很多男人还特意不想太深入了解这些人的感情,因为深入了之后,人会变得越来越充满同理心、同情心、多愁善感等等,而这样就会被其他男人称作“娘娘腔”。

泽洛斯的反应就是如此,他听不懂,也不想懂。

他以为这是一个年轻女孩儿对年长者的崇拜罢了。

玛格丽特意识到了,机会又站在了自己这一边,既然感情问题不能引起泽洛斯和一旁路德的兴趣,那么看来就可以围绕感情问题开始她的工作了。

“亲爱的莉莉安小姐,您说得一点都不错,我们作为女性或许可以好好聊聊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众多看法。”玛格丽特对莉莉安回复到。

泽洛斯听到这个开头,觉得自己该离开了,不该继续深入女性话题而且也毫无兴趣掺和,就插了一嘴。

“女士,小姐们,我就不打扰你们的讨论了。不过请见谅,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伯纳德侯爵或许已经等急了,我先去车上等你们吧。”

“当然,阁下,我们很快就过去。”伊莱雅回答。

泽洛斯起身离开了。

“子爵阁下,您也对我们的女性话题感兴趣吗?”伊莱雅笑着对路德说到。

路德红着脸,才反应过来,马上说:

“我去送泽洛斯大人,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是你们的安全……”

“放心吧,有克兰陪着我们。”奥菲利亚在父亲离开后,终于长舒一口气,向路德回答到。

“好的。我明白了。”

路德随即也离开了。

玛格丽特转头看向克兰,询问道:

“这位先生是?”

伊莱雅回答:“我的朋友,我的亲卫。他一直负责我们的安全,请不用在意他,我就算叫他走他也不会走的。对吗?克兰。”

“是的,我不会离开的。”克兰回答。

“意思是我现在就可以畅所欲言了吗?”玛格丽特顽皮的笑着询问其他人。

姑娘们都笑着回答“当然”。

于是玛格丽特再次看向莉莉安,她收起了笑容,郑重的说到。

“小姐,如您所言,我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随后现场安静了下来,莉莉安最为困惑。

“这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说您说的是假话呀?”

玛格丽特愣了一下,然后说到:

“您刚才不是形容我说的话是机智、敏锐、思维敏捷的吗?”

“是的……可是这和您说您说的是假话有什么关系呢?”

“也就是说……您并不觉得我在说假话,而是说的真话,所以您单纯的认为我是机智、敏锐、才思敏捷的吗?”

“是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莉莉安露出惊异、不解又失望的表情看向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再一次惊讶不已,这个姑娘刚才并没有试探自己,而是真正的憧憬着自己。

“等等,女士,或许你该说说你说自己刚才都在说假话是什么意思?”奥菲利亚提出了疑问。

“是的,而且我们甚至不知道你究竟说你说的假话,是哪些是假话,哪些又是真话。”伊莱雅警戒着也提出问题。

“全部,小姐们,全都是假话。”玛格丽特平静的回答。

“可是……但您刚才不是……天哪……您为何要如此欺骗我们?”莉莉安无比痛苦,她刚才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生命中的太阳,可是这个太阳马上脱下她金灿灿的伪装,告诉自己,她什么也不是。

“莉莉,别往心里去,或许我们今天都不该坐在这里遇见她,我们走吧。”伊莱雅深深的为莉莉的情绪所触动,她不能让玛格丽特继续伤害莉莉的感情,便想起身准备带着伙伴们离去。

“各位尊贵的小姐们,接下去我的这句话我能保证,一定是真话。

我一直认为,假话还是真话,这个问题在这样的事情上是微不足道的——那就是一个人,一个无辜者,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可怜孩子,她已经失去一切,并且可能面临着再失去自己的生命时,如果真相只能给她带来灭顶之灾,而谎言却可以为她换来幸福与安康,那么你们会怎么选呢?”

正想离开的伊莱雅不再有动作,奥菲利亚全身僵硬的听着,莉莉安疑惑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确实是真话,她本能性的看向小伊布,她意识到了“那个孩子”是谁。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伊莱雅第一次语气冰冷的说话。

玛格丽特现在脸上不再带有笑容,也没有了从刚才就一直自带着的一半戏剧嗓音一样,而是认真的回答着伊莱雅。

“您知道这座城市在发生什么事吗?我想您应该不知道,小姐们今天才来到这里。你们对于这座城市现在正在经历的命运和伊布的命运都恐怕不了解。”

“你,是同情派?”伊莱雅直视着玛格丽特问。

“同情派?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但曾经这片土地不存在同情派、也不存在穆尼茨派,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从穆尼茨刚刚建立起算,我几乎是和穆尼茨派一起长大的,同时,我也是和尼斯城的其他孩子们一起长大的。我们之中有的人确实成为了‘坏人’,所以我也支持那些杀人、抢劫、奸淫的罪犯受到惩罚。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可能会做坏事,但是我们不会伤及他人性命、侮辱他人尊严、剥夺他人命运。更多时候,我们只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玩耍、在这里成长,然后恋爱、结婚、生子、老去。我相信这里的人,和其他城市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所以我确实是一个同情派,但我同情的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那些没有力量,但是依然只是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所以呢?你到底想做什么?”伊莱雅并非反对玛格丽特说的这些话,但是她有自己的立场,她不允许有人侮辱穆尼茨公国和穆尼茨人。

“我想带这个孩子离开。”玛格丽特看向伊布。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带她走又跟你和我们说的这些长篇大论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其实是想要把这个孩子卖掉吗?”伊莱雅继续质问。

“这就是我刚才跟您说的,您们不知道尼斯城究竟在发生什么事情。这个孩子的母亲,小伊布的母亲已经死了,被督察队杀的,理由是她太穷了,她买不起煤,于是选择去铁轨捡煤,督察队认为这是在窃取国家财富;而她的哥哥死在了工厂里,因为工厂执行着穆尼茨的法令,迫使她的未成年小哥哥长时间工作,直接导致了死亡事故;而她的姐姐,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这段时间偷偷跑去她家里看见了情况,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坟墓,那是你姐姐吗?”

玛格丽特最后一句话朝伊布问到。

想起伤心的过往,姐姐的音容仿佛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伊布哽咽的回答:

“对,前几天妈妈很久没回家,姐姐每天出去给我找吃的和煤炭。然后她生病了,第二天早上,我就发现她不动了,叫不醒了……”

“伊布,你姐姐病的时候,你没有去找医生吗?”伊莱雅问到。

“我找过了,他们都不来,我本来就打算拿着这些钱去找医生的。”伊布从衣服里再次掏出三个银币。

“这怎么可能,他们……”伊莱雅本来想继续问下去,但是她住嘴了,她明白了。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明白了穆尼茨十项新政中的“不得成为医疗行业的消费者和享受者”是什么意思。

那些曾经她只在书中和老师的教导中了解到的各项政策,现在已不再以抽象的文字概念出现。

残酷的现实成为了她的老师,教授的知识如此彻底的刻入骨髓。

这个身居高阁的大家闺秀第一次真的懂了那些曾经只让自己打瞌睡的文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伊莱雅觉得头晕目眩。

“等等……等等……督察队为什么可以定她母亲的罪?任何犯有叛国罪的行为应当交给当地政府裁断,然后督察队执行才对。”伊莱雅回想着各种法条细节问玛格丽特。

“督察队有权调查地方政府官员、办事人员的一言一行,他们可以说‘不定她罪’的政府人员都是同情派,本身都犯有叛国罪。”

“雅儿,雅儿,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莉莉安脸色苍白的问伊莱雅。

“从逻辑上说,督察队确实可以这样做……”奥菲利亚回答了莉莉安的问题,她的脸色无比沉重,不是因为她们正在和一个“同情派”交流。

而是因为玛格丽特刚才描述的这一切都是符合正当手续,却又如此残酷的。

“这样的事情……是普遍现象吗?在尼斯城发生了多少次?有多少人因此受害?”伊莱雅尽可能保持着思维问到。

玛格丽特刚要回答。

德谟克利特走了过来,他也在偷听,现在他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妙,赶紧出场了。

“玛格丽特,我警告你,我今天只是陪你过来,不是陪你上断头台的!”

他可不想被鉴定为“同情派的弟弟”。

随后马上奥利弗也过来了,他这次笑的很大声,说着:

“我来回答刚才这位小姐的话!是的!非常的普遍!发生多少次?有多少人受害?哈!没人知道,因为没人敢统计,因为没人敢反对!哈哈!”

说着,他就拿上酒瓶走出了包子铺,他确实喝醉了,但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非常的清醒。

路过门口等着的路德,他高举起酒瓶朝向天空,高兴的喊到:

“美好的一天!美好的酒!”

然后摔倒在了地上,在督察队的嘲笑声中又笑着站起身,唱着歌,离开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伊莱雅等人走了出来。

伊莱雅表现的和刚才毫无二致,带着微笑。

奥菲利亚面无表情,保持着安静。

莉莉安脸色苍白,也想尽量表现得镇定,但是她做不到。

路德很奇怪,在莉莉安上车时悄悄询问: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古怪?不要惹得其他人不高兴了!”

“好……我知道了……我只是有点吃坏了肚子。”

“那就忍一忍!”

“嗯……”

路德满意后,就去车队前方继续他们的行程。

那天晚上的侯爵晚宴,玛格丽特和伊莱雅等人再次见面,大家就像朋友一般继续聊天说话,没人注意到有丝毫异常。

她们在尼斯城逗留了三天。

离开时,伊莱雅、奥菲利亚、莉莉安单独坐了一辆车,泽洛斯伯爵表示遗憾,伊莱雅只是笑着回答,女士们要分享这几天的趣闻。

而三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直到尼斯城的身影在窗外的视野中越缩越小,变得模糊时,一直呆呆望着窗外的莉莉安说了第一句话:

“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吗?”

“一定是的。”伊莱雅和奥菲利亚异口同声答道。

随后三位伙伴相视一笑。

德谟克利特三天来都没有露面,他又怕又兴奋,手里一直把玩着从奥菲利亚手中接过来的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

玛格丽特继续在各个场合奔波,她认真的保存着那条从莉莉安手中接过的手巾,上面写着“您永远的朋友,莉莉安·达博赠予玛格丽特·福克斯。”

而在伊莱雅等人离开的这一天,不夜馆依然在温暖的冬季阳光中开业,宏伟的金色招牌在太阳下金光熠熠,消融的积雪从屋檐上化作水滴点点落地。

五层阁楼的窗户慢慢打开,一些漂亮的女人们站在窗口向街道来往行人、客商抛着媚眼,吸引着无数男人的前来。

谁都没看到有一个窗户上出现一个小小的手,正拿着一块抹布努力的擦拭着窗框。

伊布都还没有窗框高,没人能看到她。

她的怀里小心翼翼的保存着三枚银币和伊莱雅送给她的一双手套,手套上写有伊莱雅的赠语:愿您此生安康、幸福。伊莱雅·穆尼茨赠予伊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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