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野，他、他怎么在这？
在看清来人是纪野后，明月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起来，甚至连手上的笔都快拿不稳了。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纪野靠在椅子上，语气随意地说道。
他声音淡漠，听在耳朵里像南方冬日里不结冰的幽冷清泉。
两位面试官这才重新坐下，只不过中年男人却有些不自在，现在纪野在这，而自已却还是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总感觉有些……
女面试官也提醒道：“请各位候选人继续答题。”
程妍这才依依不舍地从纪野脸上收回目光，同时又狠狠瞪了一眼坐在边缘的明月，即便社恐女孩并没注意到。
原本，得知明月只是被人事叫来刷指标的工具后，她心中对此人的愤恨已经少了很多，甚至还多了两份同情。
但现在，程妍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对明月的妒恨，难道自已不漂亮吗？他为何偏偏就坐到了那个穷酸女对面？
而明月自从看了一眼纪野后，就没再敢抬头，一直低头看着桌上的试卷。
只不过，社恐女孩的大脑此时却是一片空白，纸上的字虽然看在眼睛里，却根本进入不了大脑。
至于明月的内心，更是早已乱成了一团，现在你就是要她算10以内加减法，她都能算错。
同样内心混乱的，还有那位年轻的女面试官。
在纪野突然从外面进来后，她也悄咪咪地整理了一下仪表，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但可惜的是，纪野就只在进来时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在没注意过她了。
年轻的女面试官心中稍有失落，但紧接着却又更大的疑惑在脑海中升起。
今天的这个时间，纪总不应该正在参加例行召开的董事会吗？他作为集团战略发展副总裁，不可能不参加的。
那为什么？他不去开董事会，反而出现在这个实习生的面试现场呢？
难道是董事会已经结束了？不可能，按照时间表这个会10分钟前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束？
——天呐，到底什么情况？让一个集团副总裁不去参加重要的董事会，而出现在区区一个实习生面试现场？
年轻的女面试官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年轻的女面试官说道：“好，时间到，各位候选人请停止答题。”
虽然说是停止答题，但其实程妍、李光辉、谢鸣三人早就做完题目了，只有明月一个人还在埋头作答。
女面试官走到她身边，敲了敲桌子，说道：“这位同学，时间已经到了。”
明月像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面试官，这才停下了笔。
因为纪野坐在对面，社恐女孩一直十分紧张，以至于根本没办法继续答题。
后面虽然调整了状态，但还是没办法认真审题，甚至写出来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
所以，明月的这张试卷，得分可想而知。
女面试官收走了她的试卷，期间还稍微瞥了一眼。
果不其然，试卷上一共只有六道题，但明月却制作出来两道，剩下四道还空着。
女面试官心中叹了口气，但面上并未表露出异样。
中年面试官先是看了坐在边上的纪野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干预面试的想法，他这才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说道：“好，接下来请各位做个自我介绍吧。”
还没等其他人有动作，程妍就率先举起了手，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站了起来。
“我来吧。”她清了清嗓子，语气流畅而自信地说道：“面试官好，我叫程妍，今年二十岁，就读于浦江大学视觉传达系。大二期间，我的课程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并且在学院组织的设计大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说着，程妍自信地撩了撩长发，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侧面的纪野。
因为突然来了个英俊男人，她要把自已最优美的一面完全展现出来，这时甚至已经不止是为了面试了。
程妍微微顿了顿，带着一丝骄傲继续说道：“此外，我还参加了不少校外的设计项目，比如去年在东海市举办的国际青年设计大赛中，我的作品入围了决赛，并获得了‘最佳创意奖’。”
程妍从容地站在众人面前，语气自信，逻辑清晰，好像一位习惯了聚光灯的优等生。
中年面试官面露赞许，主动问道：“可否简单讲讲你在国际青年设计大赛中的创意灵感？”
程妍笑着回答：“当然。我当时的作品灵感来源于东海这座城市的古早味，我用了很多充满时代感的元素来象征这座城市的过去，这不仅表达了我对城市的情感，也呼应了大赛对‘城市记忆’的主题。”
中年面试官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道：“很好，很有想法。”
程妍微微鞠了一躬，目光望向另一边的纪野，向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面带微笑地坐下了。
接下来，李光辉站了起来，他的态度从容，但神情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他知道，纪野在这，那就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赐良机。
只要自已表现得好，得到这位副总裁的认可，那区区一个实习生的岗位，又算得了什么？
就连自已以后的职业道路乃至整个人生，也会好走许多。
毕竟，这可是世界顶级财团的副总裁啊，一句话便可决定多少人的命运，改变多少财富的流向。
有多少人付出巨大代价，只为得见一面。
而现在，这样的人物居然就活生生地坐在旁边。
如果这都不算天赐良机，那还有什么算得上机会？
“面试官好，我是李光辉，浦江大学传媒系大三学生。”李光辉调整了一下眼镜，稳重地说道，“在过去的一年中，我在校内组织了多次活动，并担任了学生会宣传部的部长。我主要负责活动策划和文案制作，去年还带领团队参与了一项与东海电视台合作的活动。”
他眼神笃定，“此外，我的教授是贵公司的一位高级顾问，也因此我获得了这次面试机会。我相信，进入海光集团对我未来的职业发展至关重要。”
中年面试官听完李光辉的介绍，点头称赞，显然对他的“人脉”和“资源”极为满意。
李光辉也从容地坐回座位，目光炯炯地看了一眼纪野，显然对自已充满信心。
第三个上场的是谢鸣，他只是简短地清了清嗓子，语气平静。
“面试官好，我是谢鸣，来自东海美术大学。”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的专业是平面设计，主要研究新媒体广告方向。过去一年我参与了东海本地一家广告公司的一项大型项目，并负责了其中的视觉传达部分，项目完成后取得了较好的市场反响。”
谢鸣的想法和李光辉差不多，他虽然不认识这位海光集团的副总裁，但还是从两位面试官的态度上，察觉出了此人身份不一般。
因此，他也要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良机。不然的话，这样的高管又岂是一个实习生候选人能见到的？
谢鸣简洁地总结道，“这次面试对我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希望能将我所学的专业应用到贵司所需的领域。”
谢鸣的介绍虽不算特别出彩，但稳重且有条理，让人感到他在专业上的严谨和实力。
中年面试官点了点头，对谢鸣的专业态度也颇为满意。
三人轮番上场，自信且从容。
直到他们介绍完毕，面试官的目光才不情愿地移向坐在最边上的明月。
接下来，轮到明月了。
社恐少女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情，缓缓站起身来。
“面、面试官好，我叫明月，是东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的大二学生。”她的声音略带紧张，话语有些结巴，“我……我主要学习平面设计方向，之前在校外的一家小公司实习过……主要负责一些基本的设计工作。”
明月的自我介绍显得格外局促和不安，声音也比三人低了许多。
因为纪野坐在对面，她显得比平时还要紧张，乃至说话的嗓音都起起伏伏的。
她甚至不敢看向纪野的方向，即便对方就坐在自已正前方。
明月说得磕磕绊绊，显然不如其他人那样流畅自信。
她并没有特别的经历和成就可以展示，相比其他人的光环与丰富的经历，她显得格格不入。
中年面试官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耐和轻视。
他只是简单“嗯”了一声，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提问，显然对她的经历并不感兴趣。
女面试官问到：“还有其他的吗？”
明月道：“没、没有了。”
女面试官叹了口气，随后在纸上写起了什么。
离明月最近的纪野，之前三人作自我介绍时，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毕竟作为副总，优秀的人已经见过了太多。
但社恐女孩的糟糕表现，似乎也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副总裁有些意外。
在明月做完自我介绍后，纪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程妍，将这个皱眉的动作尽收眼底，她忍不住在心里轻笑一声，悄悄与李光辉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程妍故意叹了口气，似乎对明月的表现感到十分遗憾与惋惜。
但实际上，是因为自已已彻底放下了对明月的警惕。
她甚至觉得，明月的存在让她自已显得更加出众。
另外两人也不约而同地轻松起来，目光中隐约透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他们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海光集团到底是怎么筛选简历的，居然让一个专科生也有机会进入这场竞争？她连回答问题都如此局促，怎么看也不像个合格的候选人。
明月微微低下头，紧紧攥着自已布袋子的肩带，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似乎将所有的羞耻和不安都深埋在心底，默默承受着。
——或许我真的不该来这。
明月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