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你又钻偏了，这套模被你钻报废了，你赔得起吗？”
睡梦中的陈凡，耳中响起了师傅胡平愤怒的吼声。
陈凡从桌上爬起，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迷迷糊糊间，陈凡看到师傅胡平那张圆圆胖胖的脸上满是怒火，用那只满是老茧的右手指着陈凡，气得浑身发抖。
“师傅，怎么了？”
陈凡还以为胡平在开玩笑，以他二十多年做模的经验，怎么可能钻偏？
要说做错，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陈凡做事比较认真，除了刚做学徒的时候，因为不太懂，有时会出问题。
跟着师傅胡平学了半年后，不说做模技术多么厉害，确实是很少犯错了。
陈凡做模的第三年，无论是技术，还是薪资都超过胡平。
十年后的陈凡，闭着眼睛都不可能会把模搞报废。
因此，陈凡觉得，胡平肯定是在开玩笑。
陈凡脸上堆满了笑容，道：
“师傅，你怎么过来了……”
不对，师傅，你头上的白发呢？你脸上的褶子呢？你怎么脸上还有青春痘？
师傅，你这是返老还童了？”
陈凡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举目往四周望了望，虽然有点熟悉，却已经是模糊记忆中的样子了。
陈凡往兜里掏了下，什么也没有掏出来，他裤兜里子的手机不见了。
陈凡没有理会胡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洗手间冲去。
有点破旧的洗手台上的镜子中映现出一张年轻而略显稚嫩的清秀面孔。
“我重生了。”
陈凡终于确认。
见陈凡不理他，反而冲向洗手间，望着镜子又哭又笑，胡平有点被吓到了，担心陈凡想不开做傻事，连忙安慰道：
“小凡，你以后做事认真一点就行了，这次的事，我帮你处理。”
陈凡终于恢复了平静，道：
“谢谢师傅。”
胡平见陈凡恢复正常了，拍了拍陈凡的肩膀，离开了。
望着镜中那张稚气犹存的面孔，陈凡终于确认，他重生到2003年了，当时的他才十七岁。
陈凡的家境一般，他学习成绩也一般。
陈凡的一切，像他的名字一样的平凡。
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陈凡也不想读书了，就跟同村的吴飞一起来鹏城打工了。
吴飞是凤记模胚厂的一个业务员，二十三岁，在深圳混了五年了。
在来鹏城的路上，吴飞对陈凡说：
“趁着年轻，可以考虑学一门技术。
如果没有技术，去工厂做普工，不但累，还赚不到钱。
做普工就是，你要资本家的钱，资本家要你的命。”
吴飞刚来鹏城的时候，也是从普工做起，深深体会到打工的不易。
因为吴飞能说会道，很顺利地跳槽成了业务员。
陈凡初次离开家门，对什么都不懂，而吴飞算是同村中混得比较好的了。
吴飞的建议，陈凡当然很认同，道：
“飞哥，有没有什么好介绍的？”
闻言，吴飞说道：
“我跑了这么多年业务，钱挣得不多，认识的人可多了。
小凡，我看你比较老实，可以帮你介绍。
如果换了别人，我才不管。
要学技术，是要师傅教的。
作为学徒，不但要机灵，还要勤快，什么脏活累活，你都要抢着做。
你师傅高兴了，自然会多教你一点。”
吴飞说没挣到钱，那是谦虚，他家去年刚盖了三层高的大洋房，都是吴飞挣的钱，没借过亲戚朋友一分钱。
陈凡一家还住在土砖房里，他也想挣钱盖一栋洋房。
陈凡点头道：
“只要能学到技术，我肯定会努力的。
我想问问，我学会技术了，一个月工资会有多少？”
吴飞说道：
“技术工的工资很高的，如果你成了大师傅，也有三千至五六千多一个月。
如果能做主管，六七千元一月，或一两万一月，就看你的能力了。”
在2003年，普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百左右，四百一个月的厂算是高工资了。
技术工的工资是普工的十倍。
到2006年，陈凡通过跳槽，实现了工资的翻倍。
在2007年，陈凡用赚的钱盖了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
然后，娶妻生子，陈凡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到2010年左右，鹏城有些厂普工的工资也涨了，技术没那么值钱了，双方的差距没那么大了。
到2024年，模具师傅陈凡的工资也就是普工的两倍多一点。
陈凡的妻子是独生子女，陈凡的岳父母本来是国企工人，后来下岗买断了，没有退休工资。
陈凡一个人要负担两个家庭，还有一对儿女，一个中专，一个初中，每年的学费都是一大笔开支。
模具师傅虽然是技术工，却比不上朝九晚五的白领，常常加班到深夜，第二天一早又要去上班。
至于假期，除非没事做，正常情况下，一个月也就两天。
新模要赶进度，要加班。
模具出问题了，修模也要加班，注塑部等着生产，不加班不行。
一套稍微复杂点的模具，就算换换断掉的顶针、司筒，处理下披锋，飞飞模，至少半天过去了。
陈凡前天晚上修模修到半夜，原本想下午再上班，一大早就被主管的电话吵醒了。
一套正在生产的塑胶模具，后模的一个镶件断掉了，需要拆下来拿去线割，其它几个模具师傅有别的模要处理，就把陈凡叫过去了。
把后模拆下来送去线割后，陈凡暂时没事，太累了，就想爬在台上睡一会儿了。
主管知道陈凡昨晚加班到很晚，事做完了，在工作台上眯一会儿，也不会说什么。
却不料，陈凡一觉睡醒，竟然重返21年前。
虽然过去21年了，陈凡还清晰记得，当时他看错数，前模一个螺丝孔不但钻偏了，还钻深了。
如果在后模还好处理一点，在前模，塑胶表面钻了一个孔，是外观，镶起来有痕迹，烧焊也有痕迹，影响外观。
这个产品是游戏机外壳，比较大，如果换料重做，损失上万元。
当时的陈凡，只是一个做了三个多月的学徒，工资是三百元一个月，没加班费。
陈凡记得，当时是胡平找专业人士处理痕迹的。
如果不是吴飞和老板的关系好，当时的陈凡肯定被炒鱿鱼了。
在二十一年后的今天，处理方法很多，也不需要多少钱。
在二十一年前，这是技术机密，不但收费贵，处理的过程也是全程保密的，以免技术泄秘。
有时为了省钱，节约成本，用一些劣质钢，模具做出来后，有料痕或坑洞。
又或者意外在外观面钻了一个孔，就需要花大价钱找专业人士处理了。
胡平夸张地对张凡说，就因为他钻错了一个孔，工厂损失几千元。
说花了几千元有点夸张，因为模具比较大，虽然孔不大，对方故意卡价，便宜了不肯处理，还是花了一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