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三森由纪子的婚礼刚好趁着这个时间点举办。
到场的人不是很多,有三森家里的父母和几位生活里的好友,剩下全是警察部门里的同事,多是爆处组里的,也有其他几个部门的同期。
而新郎官这边却意外地没有什么亲友,早川澜看向人群中穿着白色新郎西装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黑色短发,脸部轮廓柔和,跟嘉宾打招呼时文质彬彬,挺符合现在大众很喜欢的那款温柔系男生的样子。
倒是跟印象中那个猫猫眼的孩子挺像。
早川澜选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从边上随意端起一杯果槟茶喝起来,没有靠近人群中央。
“古里,恭喜!”
松田阵平朝面前的新郎官举起酒杯,没有往常“生人勿进”的冷酷样子,明显与新郎官有些熟稔。
“松田警官,你也来了。”古里英树与松田阵平碰了个杯,面色显出高兴,“萩原警官呢?没跟你一起来?”
“他今天早上有些忙,不过现在还在路上,可能得过些时间才能到。”松田阵平解释道。
“那还好,我刚才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如果萩原警官今天不能来,那我可能会有些遗憾,毕竟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也不多。”
古里英树听到萩原研二在路上的消息松了一口气,再次绽开一抹高兴的笑容。
“只是遗憾浅海君不能来……”
古里英树在说到后一句时,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眼睛不再看松田阵平,反而把视线投到大门处。
像是期待一个人的出现。
“抱歉,今天不该提的……”古里英树侧头看见松田阵平上扬的嘴角凝滞在脸上,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连忙带着歉意改口。
“没事,他在天上会祝福你们的。”松田阵平的脸凝在脸上的嘴角放了下去,不在意地笑起来:“你先忙,我到那边再给萩原打个电话看看他到哪里了。”
“好的。”
松田阵平朝着人群边缘走去,发现了正在最角落一个人喝茶的早川澜。
黑发青年今天也穿的正式的西装,头发被整齐地梳在脑后,单手支着下颌,把茶杯挡在嘴边,雾蓝色的眼睛在大厅里悠悠晃晃地看着。
“早川君,不去打打招呼吗?”松田阵平问出口,坐在早川澜旁边的位置上。
“松田警官,”早川澜看见是松田阵平放下茶杯,眉目带笑:“这里的同事不是很熟悉,我在这边看就行。”
“嗯哼。”松田阵平一耸肩,一副了然的样子。
“刚才听说古里先生是赛车手,看表面还真看不出来。”早川澜觉得两个人干坐在这里有些无趣,率先找起话题。
“很正常。”松田阵平点头。
他第一次见到古里英树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一个赛车俱乐部的成员,乖巧温和的外表的确会让人疑惑,或者说惊讶。
他居然是一个印象中应该很酷炫和激烈的赛车职业选手。
“第一印象和刻板认识罢了。不过古里开起赛车来就不是这样的,整个人气场也会变化。”松田阵平作出结论。
“是的。”
早川澜赞同地回应。
两人没有闲聊一会儿,时间就快到了正午,大厅里的人也差不多到齐。按道理来说也该新郎官和新娘一起出场,大家再一起庆贺。
本来也该是这样的。
但此时正单手悬在四楼窗外的早川澜呼了口气,“最近的运气不太好啊。”
不到半个小时前,本该放着婚礼进行曲的音响被不速之客打破,祥和休闲的气氛骤然消失。
没出现的新娘被绑架还安上了定时炸弹,新郎官被要求单人来到天台与绑架者面对面交流。
还不准报警,否则就要启动炸弹直接送新娘上天堂。
不是说这种时候应该严肃一点,但早川澜却意外想吐槽。
的确不用报警了。
因为在场的嘉宾一半以上都是警察。
玩笑归玩笑,新郎官古里英树已经按照要求独自上了天台,反锁了天台门后将钥匙扔在一边,脱下外套举起手转圈,示意自己并没有带任何威胁性的武器。
“现在可以提出你的具体要求了吗?不要伤害其他人。”
古里英树英俊的脸上皱起眉头,即使手臂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微抖起来,但神情却尽力保持着冷静。
不仔细听的话,根本不会发现他声音中的颤抖和变音。
“呵呵,那位也是其他人吗?”带着口罩的男人靠在天台边缘,右手拿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在空中一晃,阴沉沉地开口,喉咙里的声音沙哑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在喉咙里插了几把刀。
果然,这个扬遥控器的动作让古里英树变了脸色,面色瞬间苍白不少,连忙开口:“有什么要求你说!不要伤害纪子!”
“要什么?钱?车?还是什么!我会答应的,什么都可以!”
看着毫不在意还在把玩着手中遥控器的男人,古里英树的语气更加焦急。
纪子现在在哪里?她会害怕吗?
一想到三森由纪子处境的古里英树脑袋快要爆炸,刚才刻意表现出来的冷静被小小的遥控器撕碎,他的心跳猛然加快,耳朵里全是血液流动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这么紧张。”
绑架者缓缓取下头上的鸭舌帽,将口罩打开,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果然得碰到重要的东西才会这样,不是吗?古里。”
“勇也!”
古里英树在看清面前对峙的人脸时,瞳孔瞬间放大,一时间像受到了不可置信的巨大冲击,愣在原地。
“呵,别这么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关系有多好呢。”被古里英树称为“勇也”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或许更年轻?
这个或许只有在场的古里英树知道。
男人右半张脸皱纹横堆,像是在火灾中受过伤,绞在一块的红黄交错的皱巴巴皮肤让人看了不太适应,跟左半张完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而此时,因为嘲讽而扬起的半个嘴角扯动了毁容的皮肤,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骇人。
“一杉勇也。”古里英树改变了称呼,语气低沉下去,“你要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一杉勇也把问题抛回去,嘲讽的意味更大。
“我不要钱,不要车,因为这些我都有,也不需要——”一杉勇也眯起眼睛将双臂打开,轻巧地开口,右手里小小的遥控器却异常抢眼。
而下一秒,一杉勇也瞬间变脸,双重冲击的面孔露出一丝狠色:“我要——”
“你的道歉。”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搞出这样一副场景的绑架者,会提出如此一个离谱甚至无关紧要的要求。
看着面色复杂的古里英树,一杉勇也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觉得这很可笑吗?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错误?”
“不是。”
古里英树眉头皱的更紧,快能夹死一只蚊子。
“还记得我这张脸是怎么造成的吗?”
一杉勇也说完后,空气突然静默起来。远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汽车鸣笛声时隐时现。
“我很抱歉。”
古里英树艰难地开口,嘴唇因为紧张变得干涩显出苍白,他显然对这件事很抱歉。
“哈?轻飘飘一句抱歉就可以了吗?”
得到道歉的一杉勇也一反之前毫不在意的样子,音调一变再变直至刺耳,“我的前途,我的事业,我的全部就这样没了,你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想从这里跳下去!”
一杉勇也大叫一声,突如其来的爆发把古里英树吓到,而他的脸色也更加阴郁,“比这更高的地方跳下去,我每时每刻都有过这样的念头!”
说到兴头的一杉勇也话锋一转,“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古里英树——我突然又不想死了,因为我也想看到你后悔的表情。所以我选了今天。”
一杉勇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像个疯子一般大笑。
古里英树眼神一沉再沉,垂在袖口里的拳头用力捏紧,指节泛白。
曾经的一杉勇也是赛车俱乐部的成员,和古里英树也算相熟。只是一年前的常规训练比赛出现了意外,一杉勇也及其倒霉地撞车甚至在这次事件中毁了容。
更致命的是他伤了腿,不得不退出赛车这门职业。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古里英树也有一部分责任,但总体责任只能归在一杉勇也身上。
毕竟赛车本来就是很危险刺激的职业,高收入与风险性并存,遇到这种事情,大家也只能惋惜地感叹一句“可惜了”,但现实却不会有任何改变。
古里英树事后也经常往医院跑,希望能减轻对方的心理负担,但现在看来,这一切斌没有用,反倒加剧了一杉勇也对他的仇视。
现在更是把责任全归在古里英树身上,甚至选择了如此应激的方式。
“关于这件意外,我们都感到很抱歉……”
“停停停,”一杉勇也不耐烦地叫停,向前迈进两步,“我现在要你跪在地上忏悔,说这是你的错!”
“……”古里英树的脸色只能用难看来形容,但膝盖已经开始下弯。
黑色的瞳孔紧盯着一杉勇也手中的遥控器,而后却猛然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在十多米高的天台外,一杉勇也身后斜右方的天台外缘,一抹黑色的影子闪现。
是一个男人的头。
黑色碎发在风中飘荡,微微冒出的蓝色眼睛经过日光照射发出异样的光彩。
古里英树想象不出对方此时是怎么爬上来的,也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姿势悬在外边。
他只读到了对方无声的嘴型:
别怕,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