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奏疏出了神龙殿。
兆文舒身子依旧在止不住的颤抖。
“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兆文舒没有理会一旁上前献殷勤的小太监，脸色惨白如金汤。
方才皇帝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当年宁妃娘娘是怎么死的？
胎儿过大！
怀孕期间药补太足，又缺乏走动！
而为何会如此？
还不是王顺给她开的补药！
还不是王顺告诉她，胎儿受过惊吓，不宜太过走动！
而王顺背后是谁？
这一切的阴谋，显而易见！
可却毫无办法！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毫无任何的纰漏。
就算追责，如果没有兆文舒严刑逼供的话，甚至连王顺都追不到。
毕竟先宁妃娘娘怀孕时确实受过惊吓，动了胎气……
所以陛下想要为先宁妃娘娘报仇……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帝王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深意啊！
若是揣摩不透，他兆文舒怕是连告老还乡的资格都没有！
这分明就是要他，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万太后来着！
且不能让万太后死的太突兀，否则皇帝必将陷入弑后的舆论漩涡……
那时候自己指定会被推出来背锅，死无葬身之地……
越是这么想，兆文舒就越是胆寒。
咬咬牙，他根本不敢忤逆任何赵彻的意思。
做！
“给杂家将太医署的太医们都约到东厂去。”
话音落下，身旁的小太监一时间腿都吓软了。
内宫约太医所代表的意思，他们能不明白吗？
这是要……毒杀万太后！
……
兆文舒想多了。
赵彻自然没有让他毒杀万太后的想法。
他是真因从洪寺布下的眼线那知道，万太后病了。
这才令兆文舒去看看的。
也很难不病啊！
毕竟养尊处优惯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腹在自己面前被杖毙。
如此血腥残暴的场景，势必会留下心理阴影，再加上长门宫地广人稀的……
能不病倒嘛！
……
不仅是兆文舒想多了。
苍梧王赵穆看着明显是刚被打过板子，脸色煞白，走路都有些不自然，抱着奏疏而来的兆文舒，他也是怔住。
赶忙上前接过兆文舒手中的奏疏，赵穆不无好奇道：
“兆常侍，您这是……”
毕竟兆文舒现在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饶是他身为皇叔，都不得不用上了尊称。
“王爷，有些事情还是少打听的好，不干自己的事情，更是不知道的为妙。”
“小心祸从口出！”
兆文舒态度淡漠道。
自己可不就是这样嘛！
以为体察了圣意，最终还是领悟错了，这才惨遭横祸！
事实上，他也不算领悟错了。
只是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皇权！
又岂是他能轻易染指的！
想了想后，兆文舒再度开口道：
“王爷……尚书令大人，陛下有旨，以后一应奏疏都交由您来批阅。”
“再由陛下用玺！”
这一次，他算是学乖了，没有再夹杂任何自我的揣度。
不过，在说到‘用玺’二字的时候，他明显加重了些口气。
也就只能提醒到这了。
若是以后苍梧王果真动了染指皇权的心思，死无葬身之地，也怪不到他来着……
说完后，兆文舒直接转身而去，暗暗发誓此后定要跟外朝划清关系。
他这一身权柄全奈赵彻所赐，如此大好且光明的未来，可千万不能自己作死。
看着兆文舒离去的背影，赵穆愣了下，旋即心情大悦。
无论是东缉事厂，还是中尉府的存在，其实都是让他感到不安的。
这俨然不是明君在位该有的机构嘛！
可现在……
好手段！
天子好手段啊！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这一点赵穆又岂能不懂？
东缉事厂和中尉府，确实不是明君所为。
但用好了何尝不是迅速肃清大奉沉疴的利刃呢？
而今兆文舒的态度，俨然已经说明陛下将这条深于世故的老狗，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此等手段和智慧……
再联想到大朝会时的诸般借力打力的操作……
“厉害！”
“是真的厉害啊！”
赵穆捋须笑着，抱着奏疏来到了自己案牍前。
兆文舒最后的话意他又如何听不出来？
无非就是要他不能擅自做主，只是帮陛下批阅梳理奏疏，画出重点。
一切还得陛下圣裁用玺！
而这显然也给了他建议之权。
这就足够了！
他赵穆，必不负陛下所托，必还大奉一个大治盛世！
坐定泡上一盏香茗后，赵穆开始翻阅奏疏。
“嗯？”
“边军催促粮饷？”
“这不还没到夏收吗？”
仅看了第一份奏疏，赵穆的眉头便蹙了起来。
大奉两收，冬种夏收和春种秋收。
通常情况下，两收入库后，司农府便会依据预支计划，给各府各军下拨开支。
可现在明明还未到夏收，多地边军便开始催促粮饷，这就明显不正常了。
但赵穆也没武断的认为，是边军中有些人在贪墨粮饷。
他飞快找出关于司农府的一些奏疏。
“嗯？”
“国库无钱？”
“这……怎么可能！”
一下子，赵穆双目瞪大，满眼的不可思议。
虽然天宝帝晚年有些骄奢，且重用了不少奸人。
但整体而言，整个天宝朝还是海内靖平，百姓安居乐业的。
在赵穆看来，国库不说贯朽粟米了，总不至于没钱吧？
不饶多想，他赶紧起身，向着司农府而去。
……
荣阳侯府。
“爹，这就结束了？”
回到家中的万平寇，满眼不甘的看着万喜道。
属实是憋屈啊！
一句话没说，甚至皇帝连面都没露，就给他们谋划好的大局给破了！
恁谁怕都不会好受吧？
万喜倒是一脸平静，“高！小皇帝这一手着实高明啊！”
万平寇：“……”
嘴角抽抽。
自己老爹莫不是年老不抗事了吧？
眼下是感慨的时候？
高不高明的……
要你说！
满朝文武的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爹，你快想想办法吧，鸿儿可还在中尉府大牢呢！”
爱子情深是一方面。
重点是万鸿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
这次落在宁娥眉等人手中，万一那群家伙来个严刑逼供……
他可不敢保证，万鸿会吐出多少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