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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很快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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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更大,整个上京好似都被蒙了层水雾,卖货郎早早收拾了摊位,街巷没了往常的热闹,冷清了不少。
明淳靠窗看向雨雾,只见雨雾中冲出匹白马,白马扬蹄,哨声微响,随后是其人紫色发带垂落至颈前,仰首,似隔着重重雨雾,同明淳对视一眼。
哨声,是战场上,庆王分辨他们的区别。
明淳挥了挥手。
雨雾更重,往常歌舞升平的安王府今日却乱成一团,温香软玉变成了细细哭声,安王被吵得心烦,一把抽出墙面上的长剑,恶声恶气道:“谁再哭,就给老子滚出去。”
纵使安王也有一幅好相貌,但匪气过重,声如洪钟,吓得室内安静一瞬,拿着圣旨的官宦吓得瑟瑟发抖,再无了往日鼻孔朝天的样子,声音又细又小:“安王殿下……”
官宦话还未说出来,长剑仅离官宦三寸,官宦吓得夹紧双腿,两眼却紧紧的盯着剑尖,剑尖缓慢向前,直至到了他的咽喉。
凌厉的煞气扑面而来。
屋内顿时冒出股腥臊气。
剑尖却戏耍的掠过他的咽喉,抬起他的下颌,官宦瞧见安王轻蔑的视线,更是吓得浑身发颤。
“你是说?我父王说,让我不再踏出府邸半步?”
官宦下意识想要点头,可又不敢点,紧张的反复吞咽唾液,刚想说话时,就听见安王堪称温和的声音:“直说便是。”
官宦艰难的咽了咽唾液,刚吐出个是字,却感觉脖颈一疼,嗅到浓重的血腥气,他僵硬的低头时,瞧见自己尸首分离,奋力扬起脖颈时,透过剑面,瞧见安王猩红的眼睛。
如恶鬼般。
“父王,您实在是老了。”
雷声滚落,雨珠砸落。
打更人撑着伞,缩了缩脖子,刚踏出一步时,鞋面却进了水,他晦气的呸了几声,踩了踩地面。
白光劈开云层。
打更人瞧见了混浊得恍如血色的水,他瞪大眼睛,脖颈一软,瘫软在地。
宫墙下血迹斑斑。
安王执剑踩过尸首,不正经的依在柱旁,笑道:“父皇,您已经老了,该退位让贤了。”
老皇帝微掀眼帘看他:“老二,你还是太急了些。”
安王微皱眉,却听到刀剑相抵时,不多时,一沉稳脚步进了宫内,抱拳拱手道:“陛下,臣救驾来迟!”
是个女声。
安王下意识回首,先是瞧见坠在她发尾的紫色发带,光线斑驳中,窥见那张偏冷硬的面孔,是常德将军。
常德将军不是在北狄战场上吗?
安王心下一跳,刚后退一步,腰身却被迫触及锋利长剑。
高坐台上的老皇帝一挥手:“关下去。”
可无人应他,宫内堪称寂静一瞬,雨声渐缓,似有昆曲传来,老皇帝视线如炬的看向底下人影,却只瞧见影影绰绰,似傀儡戏开幕的场景。
一袭水袖的芸娘提步进了屋内,她眉眼弯弯,却因面相的缘故,似哭又似笑:“安王兄,你已经不再年轻了。”
她看向高台,笑意盎然:“父皇,知天命的年纪就应该好好呆着,您说是也不是?”
安王瞪大眼睛看向芸娘,他始终没想捕他的黄雀竟然是芸娘,牙齿都打颤着:“何樾何将军呢?”
芸娘笑意盈盈,一言不发。
高大身影站在她的身后,朝安王拱手,行礼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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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朦胧。
木门被雨侵蚀,发出腐朽的味道。
长渡恍如见到了少时。
宫影恍惚,满城花灯燃尽,掠过年少时的景象,窥见檐角的惊鸟铃,惊鸟铃被风吹起,他恍惚看见了父母兄弟姐妹的影子。
父亲不苟言笑,母亲欢脱跳跃。
大哥身高体长,满身戾气,一柄狂刀耍得虎虎生威。
二哥生得像个白面书生,青衫落拓。
三姐身子骨不太好,性子幽静,喜好女工。
四哥生得风流多情,一身白衣,引得上京无数女郎偷偷打听。
五哥嘴碎,整日盯着百草园看。
六姐不苟言笑,常年着黑衣练剑。
八妹喜好胭脂水粉,整日打扮得漂漂亮亮。
九弟力大如牛,喜好比武。
十弟身体不好,总是病歪歪的依在床榻上。
他们的父母皆为国捐躯,成了孤儿。
父亲便将他们记在名册上,希望他们日后平安喜乐。
他恍惚的颤了下眼睫。
朔风将惊鸟铃吹得作响,面前的身影被吹散,徒留空旷寂寥的祠堂。
他无意识伸手,踉跄一步,抓住满目疮痍。
入目恍如万家灯火,笑脸身影飘散。
他窥见了满室牌位,视线恍惚的划过牌位上的名字。
明家祠堂。
自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