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的是尴尬寂静,反而处处透着一种像是反抗着什么的执拗。
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有些不情不愿,很是眷恋的最后蹭了蹭怀中的靠枕。接着碧眸青年便伸了个懒腰,丢开怀里温热的靠枕。他站起身,毫不迟疑的向外走去。
太宰治张了张嘴,下意识问道:“你去哪里……”
放在眼下的场景中,这样带着微不可察挽留意愿的语句无法扣合已知的任何逻辑链条。其中内含的bug,大概足以将每一个强迫症患者逼疯,其中包括了大部分名侦探。
不过……并不包含早已与自己和解的年轻小说家。
所以,江户川乱步没有探究太宰治语言背后埋藏的陷阱,他只是相当心平气和的看着神情无措的太宰治。
唯有这个时候,娃娃脸的小说家意外的很有大人的气概,压了早熟mafia干部先生一头。
“去找森先生。”手搭在门把上的碧眸青年歪了歪头,淡淡的看向反应过度的卷发少年。
太宰治站在靠窗的位置,浅淡的光线便只汇集在他一人身上。江户川乱步所在的位置却成了唯一避光的角落。
无色的尘埃、淡色的阴影,覆盖了年轻作家闲适的寻常打扮,恍然间……很像是另一道单薄瘦削的黑色剪影。
于是旧日的灰暗重影,就这样一点点蒙上了这间熟悉的办公室。属于另一条世界线颠倒的身份,太宰治看见那副毫无血色的薄唇轻轻开合……
难以言喻的恐惧扼住了鸢眸少年的咽喉,让他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所在。他很想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却又因为这份幻影胆怯到僵在了原地。
因为……做错事之后,就再也没办法毫无芥蒂的像是最初一样了吧。
“别去、别去……”他气若游丝般,无知无觉的喃喃。
江户川乱步没有被太宰治这幅难得的脆弱神态动摇。
都说了,他这个人的共情力低到了相当离谱的境界。江户川乱步是根本无法理解他人那份惶恐的,也根本没有兴趣深入背后的故事。
可是……
“理由呢?明明是你选择将我带到这里,为什么又反悔了?太宰,你总是这样。”江户川乱步叹息着,却终究松开了放在门把上的手。
他人,亦有例外。
无法理解的、不愿理解的……
明明可以一如既往的抽身,淡然孤僻的站在完全理性的视角,明明可以理所当然的抛弃了面前这个总是隐瞒、总是欺诈、总是戏谑的胆小鬼。
但是最终……
“我们不是朋友的关系,是这样没错吧。”江户川乱步平静的又一次确认。
无法成为朋友,同样也不会是仇敌。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上相知相交的呢?
这家伙,明明一次都没有踏入属于作家的签售会,只是固执的在雨中等着能够陪自己一起湿漉漉的替死鬼罢了。实在是难缠的水鬼。
太宰治张了张嘴,虚浮的气息从鼻腔中充塞,最终道了一声:“是……”
江户川乱步没什么意外* 的轻轻吐了口气,接着走向仍然僵硬在原地,神情不自知的可怜到像是正置身于一场大雨的年轻干部。
他跨入了太宰治立足的那片微光。
碧眸作家锐利的瞳眸完全睁开,他表情毫无松动的用食指挑起了遮住太宰治眼部的那半边绷带。
久违光明的鸢色瞳眸被刺激得剧烈收缩着。却无法分辨是生理的痛苦还是心理的惶然。
“瞒着我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碧眸青年不咸不淡的仔细盯着面前的双眸,如此寻求着一个最后的回答。
温热的吐息在无限缩短的距离中交汇。两个一向体温偏凉的家伙,落到彼此面颊上的呼吸却温暖到像是另一个世界。
太宰治紧紧抿起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却因此不得不更加凝神的看向与自己几乎平行的碧瞳。
有着洞察一切魔力的碧绿色眼瞳。
碧绿的、鸢色的,交相辉映的两片园地。
直至鸢色的花朵铺满了浓绿的草坪、新绿的枝叶填满了花托,两样的色彩混杂纠缠着生长出了难以言喻的未知。
注视着彼此,说出了无法作伪的真实。
所以,无法作为宿敌,同样也失去友人资格的他们两个,为什么还要如此冷淡的迁就着彼此呢?
江户川乱步早已不在意那些老掉牙的往事,却还是迷惑于波及了未来的那个答案。
至少,因为在小说世界得到的某些干扰信息,他不得不费些心思,一举解决太宰治这个别扭过头的家伙。
“你认识‘太宰治’,对吗?”江户川乱步轻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一瞬间,太宰治的四肢冰冷麻木到难以置信。尽管早已预料,真正到了审判台前,他还是不由自主扬起了虚伪的冷笑,慢慢推开了逾越的断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