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禄全团在五郎厅休整一夜,又踏上归途,他们的营地在洋县北,而且还要押送这些人去汉中府城。
队伍中的陕西学政陈万青,年龄刚过四十,已然为官十四载。
他少年成名,不过二十七就考中进士,为乾隆四十五年的榜眼,本来还会在山东主考,因张文杰造成的影响,早早来做陕甘学政,官至从二品,可谓升官神速。
他善于博采众长,认真听取同事的意见,广泛采纳众人的主张,所选获的人才,大都是业绩卓著的名士,这才能升官神速。
陈万青躺在五郎厅给他们准备的牢房,感到前途无望,但是一路听闻这些叛军说话,竟然都读过书,一些人对各种事情也有自已见解,这就很难了,他就一路上听着复兴军的对话,对汉中有了一点点了解。
如今进入五郎厅,这个原本是清廷的一个军事驻地,就发现这里十分不同,竟然十分繁荣。
他看到一种生机勃勃的情景,尽管只有几十个人在买卖,但是那种充满希望的感觉和他以往遇到的百姓完全不同。
大清治下,哪怕有钱有势,你也能看到他们活在一种恐惧里,不知何时自已就会牵扯到一个灭门大案,要恭迎上官,百姓要对官府敬畏,遇到官差就要躲得远远的。
这种环境下,会有商业,但是也都是皇商,小商人但凡可以做地主,都要先买地安定下来,因为经商不一定那天就被官员旗人等因为小事给抓了下狱,身家性命全都没了。
陈万青产生了好奇心,突然感觉可能不一定全是坏事。
第二天,他们被孙天禄押着继续走,顺着西南方向进入子午镇。
一路上,陈万青他们看到了更加繁华的汉中,这一路上商队繁多,每个人眼中都是活力,商队遇到复兴军也不害怕,甚至有小孩上来看他们这些俘虏。
“猪尾巴辫,真丑!”有个小孩经过,对着他们说道。
没有戴帽子,他们这些清廷高官头顶着短发茬,脑袋后面一个细长辫子,看着十分怪异。
而不论是复兴军还是路上遇到的百姓,都已经剪成短发,只有女性还留着长发,这已经是几千年的传统,要不是满清剃发令,男人也是长发。
休整一晚,从子午镇出发,越过汉水西进,一路上都是十分平坦的道路,使得他们的行进速度极快,反而他们这些年老的官员走不动了,被安置在马背上,另外年轻的官员牵着。
陈万青就这么牵着一匹马,马上面坐着布政使秦承恩,已经六十了,也是他的前辈。
秦承恩坐在马上,说:“远山呀!吾等陷于贼手,该如何是好?”
陈万青听着老前辈语气里的绝望,不知如何是好,这位秦藩台,已经六十了,本来想着安稳后面几年,没想到遭到这样的巨变。
秦家也是江苏江宁书香世家,他这被贼所擒,必定影响秦家声望。
陈万青劝导:“秦公,吾等已经至此,身为儒生,文弱无力,哪里能逃出去,不如随遇而安,没有消息传出去也是好消息。”
秦承恩叹气:“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陈万青也不回应,他开始看着周边情景,走过的道路明显刚修没几年,而且有人经常维护,四周稻田方方正正,不同的田块边上还立有界碑,这里应当均田过。
路上经常遇到行商,看着大多是在周边乡里贩卖货物,只是一辆车两个人,还有那种四轮马车,轮毂竟是精钢制作,还有一些其他零件,看着不甚明了,但是载货量却极大,前面有两头牲口拉着,或牛或马。
早上走了两个时辰才停下来修整,陈万青计算,应当已经走了四十里。
休息一个时辰,继续出发,又是两个多时辰,大军行至汉水边,没有过河,而是往西走进入一座营寨。
营寨里面早有人等候,他们一到,就直接开始吃饭。
饭菜极好,晶莹剔透的大米饭配上几个菜,就连他们这些吃过山珍海味的大清重臣都觉得很香,也可能是一路吃得太差了。
吃过这半个月的最好的一顿饭,他们就被关进一个营房。
陈万青坐在床上,捧着起了几个水泡的脚掌,拿起刚刚一个小兵送来的工具去挑,这是那个小兵送来的时候给他们说的。
忍着痛挑完水泡,然后简单清洗,用白布包上就瘫倒在床上,想着今日见闻。
新生的势力,有着超乎寻常农民起义的思想,肯定已经谋划很多年了,要不然不使用清廷官员和传统儒家生员,怎么治理汉中和四川一百多个县一千多万人口,哪怕古代封建王朝的行政结构也是十分复杂的,不是说来个起义势力就能用三年时间治理的井井有条。
“秦公,你说这个复兴会是怎么冒出来的?能把汉中经营的如此密不透风。”陈万青想不明白,就问旁边官龄长他二十年的老前辈。
秦承恩一想,也觉得震惊,他做布政使这两年,因为复兴会在汉中造反,也翻过汉中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最大的就是西乡县张家出了一个麒麟子,但就是不考科举,别人以为他要一鸣惊人,没想到竟然造反。
秦承恩回:“我在布政使司翻阅过汉中相关记录,与这复兴会之主竟是张家之子一连,只觉得这个在汉中知名的麒麟子只是在帮家族经商,为张家打下偌大家业,十年不到张家就是在汉中也是十分有名,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就在准备了吧!”
张家的记录就那么短短几句,他们聊了一会儿也就没有什么内容,身体极度疲劳让他们很快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被叫起来,被孙天禄带着一个排的复兴军押着渡河前往洋县。
孙天禄走着说:“你们有福了,洋县火车站在我走的时候刚刚开放,你们回来就能坐上,省去奔波,也让你们开开眼界,不要觉得自已是清朝高官什么都见过,这火车可是我们会主亲自主持制作建造的。”
听着他的话,陈万青疑惑这火车到底是什么,正想要问,便看到河对面旷野上有一个黑色长龙奔驰,最前面的车头冒着黑烟,应当就是火车。
俘虏所有人都震惊到了,站在原地看着,等到后面的复兴军催促,才缓步前行,目光却没有离开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