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是静国都城,首善之地自然是寸土寸金。王召的两个战友虽然在天京城郊换了田地,但田地的位置其实已经快出了天京范围。王召说明情况后,随晨义清回府,准备骑马过去。两人一路疾行,快到位置了才放缓速度,边走边聊。
“大公子,前面快到了。”
尽管王召一直忐忑,但临近战友,脸上不禁洋溢着喜悦。这也是人之常情,军人的友谊是同甘共苦,生死之交。王召虽然与那两名战友很近,但他身在晨府,不是想见谁就见谁的。而战友们虽然自由,但也很难见到身在晨府的王召。
晨义清看着道路两旁的田地和树木,心情无比舒畅。“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这郊外的景象了,真舒服。”
“公子是大族子弟,见惯了琼楼玉宇的繁华,偶尔看看这乡间田野,自然是心情舒畅的。”看得出来,王召也对田野充满了喜爱。
“是啊!不过虽然喜欢,但我还真不一定能在这环境里过得适应。偶尔看看倒是不错。”晨义清感叹道。
“为什么?”王召有些不解,按他的想法,在喜欢的地方,应该会过得很好才对。
“我现在看到的是阳光明媚下的田野,自然是无限好风光。但倘若下雨呢?满身泥泞,我想想就觉得难受。”
晨义清这话颇有深意,王召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或许我也不适合这田野。”
晨义清闻言转头看了看王召,笑了笑说道:“其实最适合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生长的地方。”
王召被晨义清的话触动,不再言语,陷入回忆。
王召来自边疆,家乡在一个静国贵族私有的小镇。原本他家有田地,是他爷爷立功后贵族赏赐的。但后来边境动乱,边境小镇几番易手,被毁了大半,贵族拼光了私兵后便撤离,再也没回来过。多年的动乱使田地被毁,好在后来边军反攻,小镇被国府兵接手,王召一家多次受到国府兵的接济,不然王召活不到成年。
从那时起,王召便立志做一名国府兵。当然,他也很感激贵族的私兵,因为王召亲眼看到他们拼完了最后一人。这也是王召加入国府军的原因,同样也是他在国府军内寸功未立的原因。
王召参军是在国府军一次被袭击之后。那次国府军全军覆没,王召的父母亲人也均被屠戮,王召被迫流浪。后来由于边境吃紧,边军伤亡过重,开始抽调国府军补充。国府军也开始招新,维持常备人数。也多亏了王召家乡的那名贵族撤离,王召的户籍保存完好。爷爷立过功,父母也是身世清白的农民,而且全家都受过军队的恩惠。最重要的是,他全家都被边境蛮族所杀。王召很快便被吸纳入国府军,怀着满腔热血与复仇的烈焰拼命训练。
可惜边境战事平定得太快,王召走出新兵营的时候,静国边境已无战事,于是他被分配到静国腹地,用来牵制地方贵族的私兵。
这个分配不是王召所愿,他对私兵印象很不错,再加上常年身在兵营,他不知道地方私兵究竟如何,所以他选择平庸,一直到服役期满,便迫不及待选择离开了兵营,没有继续服役。
“王召。走哪边?”
王召正想着,晨义清的声音传来。连忙开口道:“公子恕罪,我刚刚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失神了。”
晨义清的摆摆手道:“无妨,触景生情乃人之常情。”
“多谢公子体谅。咱们走左边,进去后不远便到了。”
“你那两个战友在一起?”晨义清有些好奇。天京寸土寸金,哪怕是城郊也不是能随便安身定居的。
“公子有所不知,国府军退役后有一特权,只要承诺退役后能随时响应国府军召回,便可以在全国任选田地定居。其实天京地界的农民全部都是国府军的退役士兵。”王召回答道。
晨义清顿时了然。难怪天京从未有过动乱,一方面是因为全民皆兵,另一方面便是静国有明令,禁止贵族在天京域内养私兵,连仆人数量也有严格控制。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农宅。这是两处农家宅院连成一起的院落,最外圈是由粗壮的树桩围成。两边的宅子对称布置,中间都是一个由木桩框架和泥砖垒成的主屋,两边则是纯木结构的木屋。两边的房子像括号,正好将中间围成一个庭院。
“墩子!大壮!我来看你们了!”
话音刚落,两边主屋的门同时推开,王召也立刻从马上一跃,直接越过了树桩围墙。
“老队长!你总算是想起来看咱们啦!”
“哈哈哈哈!”三人彼此伸出双手,紧紧勾住另外两人的脖子,高兴的像孩子。
其中一名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的壮硕男子注意到院外的晨义清,拍了拍王召的肩膀问道:“队长,带朋友来了?”
“哦对,墩子!差点忘了,这位是我的贵人。”
“老队长,不是大壮我说你,连贵人都能怠慢。赶紧迎进来吧!”说话的人和墩子比起来白了许多,但身材高大得惊人,犹如巨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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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么一弄,王召倒是不好意思了,尴尬无比。他暗骂自己不小心,一高兴,居然忘了晨义清。
三人简单打趣,便立刻一同出来迎接晨义清。王召正欲伸手扶晨义清下马,但晨义清不等他抬手便一跃从马上跳了下来,拉着两只马走到院外大树旁将马拴了起来,动作无比熟练。
“你们战友见面不容易,倒是我今日非要跟来交朋友,打扰二位了!”
“兄弟哪里话!我今天刚猎了一头野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墩子爽朗笑道。
“对!兄弟,我酿的野果酒和米酒也可以喝了,正好尝尝我的手艺!”大壮也连忙拉起晨义清的手,将他往院里带。
“那今天就叨扰了!”晨义清嘴上客气,但脚步却很主动,三人很快坐下。
“老队长?发啥楞啊!这不是你的贵人吗?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大壮调侃道,说完还用力拍了拍晨义清的背。
王召看在眼里,背后冷汗直冒,生怕晨义清一个不高兴便要发怒。
“不用管他,他平时在我面前都这样。之前在军营时也这样吗?”晨义清一点也不见外,直接开口问道。
“兄弟,这我得说句公道话。别看咱们老队长斯文,他的实力可是很强的!猛男!”墩子说完,还冲王召挤眉弄眼,惹得晨义清和大壮又是一阵大笑。
“兄弟,我先去准备肉,你们先聊着!”墩子招呼晨义清一声便转身去屋内拿野猪。
“好嘞!那就辛苦墩子了!”
“这是什么话!老队长的贵人就是我们的贵人!一会儿先自罚一碗酒!”大壮有些严肃。
晨义清愣了一会儿,这让王召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哈哈,我认错!一碗不够!我一会儿自罚三碗!”晨义清爽朗的笑道。
“够爷们儿!我服你!”大壮也哈哈大笑。
王召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桌前坐下,感激地看着晨义清,同时也对晨义清有了一种敬佩。他忽然觉得,今后就算无法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若能一直跟着晨义清也不错。
墩子和大壮撤掉四人中间的方桌,换上一人一个的小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两盘随意混装的野果子和两个大碗。四人中间的位置点上火堆,每人脚边都有两坛酒,一坛野果酒和一坛浑浊的米酒。农家的酿造水平很粗糙,但胜在用料实在,酒虽浑浊,但透着浓香,能果腹,处处透露着淳朴。
四人先干了一大碗米酒,入口微甜,到喉咙处才有一股酒劲迸发出来,晨义清随手抓了一个果子塞进嘴里大嚼特嚼,十分过瘾。
趁着烤肉的功夫,王召三人开始叙旧,一起缅怀他们军营里的那些事,聊到动情处,本来负责烤肉的墩子直接松开烤架。晨义清并未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听,然后接过墩子的班开始烤肉。
晨义清也去过兵营,但他身份太过高贵,没人敢与他这般相处,所遇到的都是讨好与谄媚。他其实不一定适应墩子和大壮这样的热情,但他一直有些羡慕这样的友谊。
王召的心思很细腻,他一直都有注意晨义清。当晨义清亲自捏着烤架开始烤肉时,他又是一阵惊悚,哪有做公子的给护卫烤肉?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正准备拿过烤架。被晨义清眼神制止,晨义清笑着挤了挤眉毛,示意他安心欢聚。王召犹豫了一会儿,随即便放松了下来,再次向晨义清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酒过三巡,肉也吃得差不多了。聚会变得安静了下来。
“其实这些日子下来,我们挺后悔退役的。”大壮眼睛盯着酒碗,开始说心里话。
墩子闻言也放下了酒杯,看向王召,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咱们三个其实都差不多,从小被迫流离,成年后便立即投身军营。没种过地,没捕过鱼,更没放过牧。”
王召看了看晨义清,随后关心地问道:“怎么?日子过得不顺心?还是受气了?”
墩子与大壮并未急着回答,他们起身对晨义清抱拳,大壮说道:“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您既然是老队长的贵人,我们就是兄弟,说心里话可能会影响你的好心情,请不要见怪。”
“你说这话就够见怪的了。我叫阿清。”晨义清笑着打趣道。
两人大笑回应,对着晨义清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队长,没有受过气,只是太过平静的日子似乎不太适合我们。看看大壮,原本在军中是刀手,现在拿的是菜刀,再看看我,盾兵,现在每天只能拿着砧板过过瘾。”墩子说道。
墩子的话初听下来引人发笑,但背后的无奈与苦涩让人动容。军人就是这样,热血保家卫国,退役后却往往凄凉。王召直接拿起一坛果酒,喝了一大碗。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放不下自己的执念,不然你们个个都能军功加身,或许那样你们就不会退役了。”
“老队长,我们没有怪你,只是说说心里话。”大壮连忙开口说道。
“对呀,你看看我们现在,有酒有肉,过得其实不赖!”墩子也连忙补充。
王召缓缓起身,走到墩子和大壮面前。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然后背对着他们,正对着晨义清开口道:“若有机会,我们一同杀敌建功。”说着,向晨义清投去祈求的目光,面容在火堆的映照下无比坚毅。
晨义清抓起酒坛倒了一大碗酒,在他的注视下将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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