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把刚找出来的档案袋放在桌子上，随手扎起头发，笑眯眯问她，“这样看是不是精神不少？”
“你被虐待了？”丁萌萌压低了声音，她入职不满一年，也算新人，但关于赵羲禾的传说听了一箩筐。
赵羲禾从来看不上潜规则那一套，对手底下的员工也格外大方，但工作起来极为变态。
她曾经为了拿下一个宠物项目的投资份额，上门堵项目方大股东，熬了三天两夜后，大股东松口，她又就具体合同条款拉着项目方律师谈了整整一天半，等项目方大股东签完字后才放对方离开。
据统计，那个项目为出资人带来超过二十倍的回报，也给图南资本赚了八位数的后端收益，至今仍然是公司首屈一指的明星项目。
“没有，禾姐人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朱华接过丁萌萌递过来的奶茶，“只是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时间根本不够用，偶尔会忘记吃饭。”
她虽然是财会专业出身，课本上的东西和实操相差甚远，曾经的专业课给她最大的帮助是可以轻而易举看懂报表，至于其他的，都要从头开始学。
她只能抓住所有时间恶补，把工作中不懂的专业名词记下来，下班后想尽一切办法搞明白。
丁萌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一定可以留下来的！”
这个小县城来的姑娘不属于智商超群的那一类人，但她很努力，丁萌萌相信她一定可以留下来，同样看到朱华付出的人还有赵羲禾。
咖啡厅里，朱华诚惶诚恐看着坐在自已对面的上司，她突然提出请自已喝咖啡，有点反常。
窗外是依旧炙热的初秋，室内温度适宜。
赵羲禾可以看到朱华手臂上明显的鸡皮疙瘩，女孩线条利利落的年轻面孔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不安，她忍不住失笑，当年，她也曾这般谨小慎微，生怕自已做错了事情惹得老板不快。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听说你们小姑娘都喜欢奶茶，我不喜欢，不过这家咖啡厅也有奶茶，你看看喜欢哪一款？”
赵羲禾把菜单递给朱华，朱华迟疑了一下，点了红茶拿铁，赵羲禾自已点了冰美式，又让店员看着上两份甜品。
“你来图南资本半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也没和你认真沟通过，刚好今天有时间，我们聊聊。”
“好的……”朱华点头，心里却在打鼓。
聊什么？
有什么好聊的？
朱华的眼睛很圆，眼尾微微上挑，没画眼线，仅用咖色眼影加深了眼部轮廓，眉眼间有些无辜。
赵羲禾微微后仰，实质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朱华，“你为什么从银行离开选择投行？我想听实话。”
她有过很多下属，野心勃勃的，智商情商过人的，自带惊人资源的，很显然，朱华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以赵羲禾的经验来看，朱华家境不错，从小也不缺爱，她身上有种很纯粹的天真。
她可以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协议条款，把多年前累计签署的十几版协议翻出来核对，也可以为了一个签字，在会议室外面等大老板一整天。
朱华就像一只天真无辜的小白兔，闯入了野兽们厮杀的角斗场，格格不入。
“我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朱华认真地说。
“噗嗤——”
赵羲禾忍不住笑了，没有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她，果真是个诚实的孩子。她不解，“你很缺钱吗？”
朱华回答得格外认真，“不缺小钱，缺大钱。”
朱华继续说，“工作上，我是最底层的银行柜员，工作虽然稳定，但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不知道还要熬多少年才有升职的机会，我都能想象未来工作的样子。生活中，我和男朋友恋爱六年，本来计划年底结婚，他想留在省城，所以选择了别人，多年感情都敌不过省城的一处房产，看得见的生活也未必是最好的安排。”
赵羲禾抿了一口黑咖啡，“所以，你想用赚很多钱的方式，报复你的前男友？”
朱华轻轻摇头，“不是报复，只是不想过一眼看得见未来的日子。”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划开，赵羲禾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被爱所伤的乖女孩儿。
赵羲禾脸上的笑容缓慢散去，“乖女孩儿，想赚钱大钱没那么容易。”
离钱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滋生罪恶的地方，只要给得足够多，人可以做任何事情，赵羲禾从来不会低估人的欲望。
朱华反而平静下来，“禾姐，我认真想过了，我可以的。”
“我可以像你一样，不靠潜规则，而是靠过硬的能力和极佳的个人素质，赢得所有人的尊重，”这话太像奉承，朱华没有讲出来。
赵羲禾沉默地看着她，好像在判断她的决心是否有水分，女孩落落大方，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多么耀眼女孩呀！
耀眼，又天真，深入这个行业后，她会失望吗？
赵羲禾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明天晚上锦麟酒店有个局，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事先准备一下，化淡妆，商务休闲的穿着就可以。”
朱华松了口气，她知道，她被赵羲禾接纳了。
这晚的锦麟酒店格外热闹，本来是个消费品公司的新品发布会，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逐渐众人成为拓展人脉的社交场合。
朱华身着浅咖色的及膝衬衫裙，头发挽成俏皮的丸子头，领口处是一根极细的碎钻项链，与耳朵上的小钻石耳钉交相呼应，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当她端着红酒杯跟在赵羲禾身后时，没有人怀疑她身上这套足够以假乱真的人工钻石是廉价的。
“李总，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有空一起喝茶哈！”
“赵总，咱们平时要多交流沟通，我们家老头子还等着你给讲宠物行业大趋势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时候组个局？”
“图南资本的禾姐，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加个联系方式，平时多联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