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肚子都在大声抗议时,漆黑的矿洞深处突然传来了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几人同时竖起了耳朵,眼睛齐刷刷向洞里看去。
“有鸟!”
“真的,我也听见了!”
“我带了弹弓!”
几个孩子激动地说。
“这地方哪能有鸟,再听听,是不是听错了!”
从刚才见到草丛时,冯春儿就在想草里会不会有鸟窝,因为这时候刚入夏,温度适宜草木茂盛正是鸟儿孵化的好时节。
他见大家都因为怕黑缩在原地不愿动弹,自己正好肚子里憋着气需要一个人找地方待会冷静冷静,于是自告奋勇拿了手电和弹弓朝洞深处走去。
一直沿着矿洞往里,冯春儿越走越觉得脊背发凉。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被明亮的火焰刺伤了眼睛,眼前手电筒照出的光亮竟然有些发绿。
刚才隐隐约约从里面传出的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现在也听不见了,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他踩在碎石上清晰的脚步声时刻回响在他耳旁。
转过几道弯,眼前的路变得宽阔些,同时也在向地下延伸,洞也跟着大了起来,再往里走几步,鸟儿的声音却消失不见了。
洞内漆黑一片,此时他离大家伙已经很远了,前面深深向下倾斜,望不到头的黑暗让他开始感到恐惧。那些有关太阳山死过人的传闻,鬼神之类的传说故事一齐涌进他脑子里,吓得他不敢大声喘息,小心地挪动步子继续走,并拿着手电往前照,想看看那鸟儿到底躲在了哪。
冯春儿听过很多老人讲的口口声声说是真事儿的鬼故事,上过几年学的他不信迷信。可是看过几年二辉青牙他们不知从哪搞来的《故事会》后,经过那些恐怖惊悚又不可思议的奇闻诡事的熏陶,他对老人口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也有着畏惧之心了。
再走出一段距离,地上开始出现水坑,空气变得更湿润了,同时隐约有些许刺鼻气味传来,他连忙捂住了鼻子。
终于他的手电筒照到了一只鸟身上。
那是一只野鸡。
那身斑斓整齐的羽毛,脖子处雪白如围巾的一圈,纤长的花纹尾巴,光照下晶莹闪烁的眼睛,无不彰显出高贵的气质。
这羽毛一定要拿回去给收藏起来做标本!
她有一本标本集,里面有各种稀有植物,动物毛发的标本。此时他已迫不及待想要抓住这野鸡,得到它的羽毛,回去送给刘音做标本。
他想看到刘音激动又欣喜的面容,那才是他的目的。
“哇,野鸡,真的有!”
身后突然冒出的一声呼喊将冯春儿惊得不轻,他险些跳了起来。同时野鸡被这一声惊呼吓到,扑棱一声飞到里面更黑暗的地方去了。
冯春儿顿时火冒三丈,扭头怒吼道:“你tm喊什么喊!”
一回头,看到被他吼得闭紧嘴巴战战兢兢的丁子和缩着肩膀瑟瑟发抖的阿豆,还有身后头一次见到如此愤怒的冯春儿,面容惊恐错愕,张着嘴想到道歉却吓到说不出话的刘音。
听到冯春儿那震慑整个矿洞的吼声,二辉和青牙很快也追了过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二辉看着不知所措的冯春儿和如同被定住一动不动的三人问道。
“对,对不起!”
冯春儿低下了头,语声满含歉意,不过他的歉意完全是对刘音表达的,所以丁子和阿豆不敢回答。
刘音愣了片刻,急忙擦擦眼角被吓出的泪水,扭过头哽咽着说:“没事的。”
丁子搂着阿豆的肩赶紧跟着道歉求饶:“春儿哥,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阿豆的气了。”
冯春儿今天心里不痛快,二辉早看出来了,是阿豆不小心撞上了枪口,正好被当成了发泄对象。说到底这根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冯春儿跟刘音道过歉,假装没听到丁子的话,迈出大咧咧步伐,边走边说“等着,你们春儿哥马上让你们吃顿大餐!”
看着他一摇一晃的肩膀,前面乱晃的手电筒光柱和说那话时心情好时才会有的语气,五人知道跟以前一样,这表示刚才的事已经过去了。
几人露出高兴的面容,面面相觑,做出了嘘的手势,跟在了他后面。
不一会儿,矿洞内开始有了压低声音的私语,气氛跟着活跃了起来。
一时间,大家脑中被那那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烤野鸡画面填满,刚才的惊吓和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对黑暗的恐惧也早消失了,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黑暗中肆无忌惮地乱照着。
走出不远距离,他们再次看到了那只肥硕健壮,毛色光亮艳丽的野鸡。
这次,大家都闭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生怕重重蹈刚才的覆辙把它惊走。
冯春儿微微抬起手制止身后的人继续往前,并指指洞顶示意他们拿手电照上面,自己则悄悄从衣兜里掏出了弹弓。
上好一颗石子,他将手电移到远离野鸡的位置,转移它的注意,拉开皮筋,悄悄对准野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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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声,石子应声射到野鸡的一只翅膀,“咯咯咯”几声,野鸡应声大叫,落荒而逃,艰难地拍打翅膀往里面更黑暗的地方跑去。
“打到翅膀了,它跑不远的!”
阿豆兴高采烈地喊道,同时抢过丁子手里的手电拔腿就往前跑。
丁子见阿豆抢走手电,不甘心让他先捡到野鸡,马上追了过去,边跑边喊:“阿豆,死阿豆,你把手电给我,那是我的手电!”
前面漆黑一片,地上到处都是水坑石头,冯春儿怕两个孩子有危险,皱着眉头赶紧跟过去。
二辉想追上去,一回头见刘音和青牙二人脸色煞白,只打哆嗦,才发觉周围突然变得有些冷的温度,交代说:“刘音,你和青牙先回火堆等我们,等抓到野鸡我们就回来了。”
刘音点点头,打着手电领着青牙开始往回走。
等二辉再往前走时,周围突然静寂的空气让他感受到了危机和恐慌。
“冯春儿?阿豆?丁子?”
“你们都在哪?”
前面还是看不到边际,深深的黑暗,周围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寂静。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手电照在地上,光柱不断剧烈摇晃,他的气息也因为紧张的情绪和快速奔跑变得局促,气喘吁吁。
“冯春儿?冯春儿?丁子……”
刚喊完丁子的名字,他听到了前面不远处一声艰难的呻吟。
“二辉,二辉,快过来,我要坚持不住了。”
前面,手电照到冯春儿紧紧勾在地上一块石头,绷得很直的两条纤细结实的腿上。
他的后半个身子留在地上,前半个身子没入到前面一条巨大裂缝的黑暗中。此时他紧紧抓住丁子的两条手臂正在颤抖,已经快要抽筋,他额头脖子处正聚集汗珠,看样子很快就要虚脱。
二辉将手电放到一边,赶忙拉住冯春儿的腿向后拽,他终于舒服了些,如释重负在崖边叹了一口气。
“还好你来的及时!”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会掉进这裂缝里?”
“哎!还不是阿豆,只顾追野鸡不看脚下,一脚踏空,幸亏丁子反应及时抓住了他的一条腿。但是地面太滑了没有可以勾住的地方,丁子也跟着往下滑,我赶紧扑上去抓住他的脚。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死丁子看着不胖,实际上贼沉,我一个人根本拉不回他们两个人的重量。”
二辉一边听冯春儿讲,一边把他的腿抬高些,找好角度往回拉,正在这时,冯春儿却突然制止:“哎,别拽,别硬拽,丁子说,阿豆吓得昏了过去,他的衣服还卡在石头上,硬拽可能会把他拉伤!”
“什么?我去,那怎么办,你们不能一直这样吊着吧!”
“对了,我喊人,刘音,青牙,你们快过来!”
“刘音,青牙!”
……
过了很久,直到二辉嗓子喊哑,矿道里终于磨磨蹭蹭传来手电筒的光柱。
“你们怎么才来,我喊了多久,快,快去,快去通知杜澜,说这边出事了!”
刘音和青牙见到前面情景,心惊之余头也不回往外面跑去,去找杜澜。
外面刚钓上一条大鱼的杜澜,正哼着小曲,准备再钓两条更大的,好好给他们开个荤,突然从洞口处传来了一声呼喊。
“杜澜,杜澜,不好了,丁子他们出事了!”
杜澜放下鱼竿,来不及显摆刚钓的鱼,迈开长腿奔向洞口。
二辉见到杜澜那一刻,简直像见到了救世主。
仿佛他就是一切力量和智慧的化身,只要有他在,什么难题都能够解决。
“杜澜,快,想办法救救他们,阿豆昏了,衣服卡在石头上拉不上来,丁子头冲下倒立得想吐缺氧,也快晕了,冯春儿的胳膊已经麻木……”
杜澜一边安慰一边让冯春儿坚持住,他马上下去,同时又嘱咐身后的刘音和青牙赶快回去通知团里,让他们带上绳子来救人。
说完他看着刘音和青牙走远,自己倒着爬到崖边,开始试探着往下爬……
“喂,别逞能,你跟我一起拽住冯春儿的腿,咱们等来人有了绳子再下去……杜澜,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杜澜不理他,继续往下踩,一只脚踩好一块石头,另一只脚马上向下探索另一块稳固的石头,同时他的两手紧紧抓住崖壁,身子像只壁虎一样贴在壁上。
“杜澜,你不能下去,我知道你厉害,这可是玩命的事,你要是出事我回去怎么回去和团长交代……”
“杜澜,你可是团里的命,团里这些年都是你带起来的,你不能有事……”
话说到激动处,拉着冯春儿脚的二辉手都在颤动。他不知不觉蹲了起来,冯春儿感觉自己的腿被抬了起来,裸露的腰间与崖边碎石磨擦好像已经流血了。
冯春儿本来正在为杜澜英勇救丁子阿豆和自己而感动,二辉的一番话让他感觉自己像突然置身于冰天雪地一样,感受着刺骨的寒风,扎心的冰冷。
是啊!杜澜就是团里的命,只有他重要,阿豆丁子算什么,我的一双手臂又算什么。这么多年为团里尽心尽力,那些年东奔西跑拉人,背着团长甚至不惜跪下求人来大院听戏,自己默默为戏团做了这么多,竟然不敌他在台上耍几个漂亮的花招。
想起师父背着他私底下说过的话:有的人再努力也比不过杜澜,他是老天爷赏饭吃!
想起团里人说过的话:冯春儿哪能和杜澜比?刘音?不可能,她是绝对不会选择冯春儿的,她说过,她关照冯春儿只是因为他和杜澜关系好!刘音的母亲来见过杜澜了,据说对他很满意,等刘音成年他们就要结婚了……
刘音,不可以,杜澜可以抢走他的荣誉功劳,但是刘音绝对不行!
冯春儿心里一直摇摆不定的那杆秤终于失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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