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天刚微微亮,老头就已经起来了,院外传来老头呵斥毛驴以及毛驴反抗的嘶叫声。
沈怜第一个醒来,郑南捷与她面对面睡着的,此时他紧闭着眼,正沉浸在梦乡。
沈怜看着郑南捷蜷缩的身体,与她虽然很近但仍保持着距离,不禁暗暗笑他为人有点傻气但是很有君子之风!
梁竟和赵辉昨天坐了一天的车,看样子很累,此时睡得胳膊腿伸哪里都是。
沈怜走出大门,看见老头正与毛驴撕扯。
老头一抬头,眼角余光瞥见沈怜,讪笑着说:“养了一头倔驴,我把马拴山上了,本想着连它也拴到山上,吃点新鲜的草,哪知道这货非要吃棚子里的草渣!”
“姑娘,你起这么早啊?天还没亮,你再去睡一会吧!”
沈怜点点头,看老头无奈放下倔驴的缰绳,并没有回去睡觉,而是沿着石板路往石桥走去。
听着山间的早鸟鸣叫和涓涓的溪水声,呼吸着新鲜空气,这种感觉很惬意,很享受!
此时她已忘了来这的目的,一心陶醉于这小村子的自然风光。她想着要是能在这里多住几天该多好!
沈怜就这样边走边看,沿着小溪往石桥走去。
渐渐地,桥下露出了一个人的头,出于好奇,沈怜加快了脚步。马上,沈怜就见到了那个人的全身。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梳着一条又黑又粗的长辫子,穿着碎花衣裤,正坐在石板上洗衣服!
她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一扭头,看到沈怜那一刻,她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是……”
姑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道。
“我叫沈怜,是隔壁县的,来周围游玩的,车子出了点问题,我们几个就借宿在爷爷家!”
见洗衣的姑娘,眼珠直转,沈怜生怕她会把她们误认为坏人,忙指着身后那几间老房子,“就是那里,我们昨晚上就住在那!爷爷一大早去放驴,我起得早就到处转转!”
小姑娘兴许是以为这几位其中哪个是徐爷爷的亲戚,心想徐爷爷应该不会让陌生人住进自己家里,便也放下了戒备。
“以前也有周围的人来捡蘑菇,迷了路住在我们这的!我们这里,太偏了,周围又都是山,外人进来很容易就迷了路!”
“对了,这个季节,都开学了吧!你不上学吗?”
沈怜问。
姑娘一提到上学,忽然低下了头,明显是自卑了。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初中上完就不念了!成绩差跟不上课……”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似乎有着难言之隐。沈怜见状,也没追问,改了话题:“爷爷说,这村子几年前都搬走了,你怎么还住在这?”
“我爸妈在城里生活!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不习惯那里的生活,就和我爷爷奶奶住在老家!”
“这么说,你和你爷爷奶奶住在这的!我还以为这村子都快没有人住了呢!”
“不是的,有人的,徐爷爷这样说是怕对我造成困扰,他并没有说实话!这村子有好多人住的,他们并没有搬走!”
“那为什么见不到他们出来呢?”
“我家和徐爷爷住在村南,你若是沿着大路往北走,就会发现村北还有好多人家,古水村是个很大的村子!有几十户人家呢!”
接着,沈怜问了小姑娘的名字,得知小姑娘叫严芳,就住在徐爷爷家斜对面。
沈怜从兜里掏出几块巧克力给严芳,道谢之后,便开始往回走,她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郑南捷和梁竟。
刚迈进大门,沈怜瞧见了梁竟和赵辉忙碌的身影。此时他们正帮助徐爷爷把锅里的饭端到桌上,透过窗户,沈怜瞧见郑南捷正在偷吃菜。
热乎乎的饭菜被端上桌子,梁竟主动拿来碗筷,五人围着桌子坐下,就开始吃饭。
沈怜拿起一根煮玉米咬了一口,香甜的玉米粒在嘴里爆汁,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饭吃到一半,沈怜很想问徐爷爷严芳为啥不上学了,转念一想他们初来乍到就打听一个小姑娘的事有点不礼貌,于是沈怜改口说刚才看见严芳了!
徐爷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但马上就恢复了。
他回答:“那孩子爱干净,总是早早起来去溪边洗衣服,她怕村北的女人们起得早洗衣服把水搅浑喽!”
“爷爷你不是说村里人都搬走了,除了您再没有人住了吗?”
这下老头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低下头扒了几口饭,再抬头,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严肃神情。
“姑娘,实话说,这村子没啥可玩的,附近有狼群出没,太危险了!听爷爷一句劝,吃完饭早点启程回家去吧!别在这呆了,爷爷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危!你们年纪轻轻的,要是出了事,家里人该多担心啊!”
老头本以为他苦口婆心一顿劝告,会让四人畏惧狼群,萌生退意。哪知梁竟听过后,马上从兜里掏出根电棍。
“没事的,舅舅,我们的装备可全了,不怕狼!就算野猪来了,我也有东西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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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看着梁竟叼着玉米就去地上翻自己的包,不时举起一两样他没见过的东西,连连摇头。
“如果你们不听我的,执意要待在这里,那就最后再听老头子一句劝,夜里不要乱跑!”
郑南捷梁竟赵辉马上点点头,实则心全在吃饭上了,对老头的话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只有沈怜,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吃过饭,四人拿好装备,跟老头谢别,郑南捷掏出二百块钱塞进老头手里。他说身上没带啥值得留念的东西,听了梁竟的建议直接留人民币吧!这年头这东西最实用,能买些生活必需品!
老头嘴里念叨说这玩意没啥用处,花不到,但却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笑着收下,并嘱咐他们玩够了早点回,别让家里人担心。
郑南捷点点头,朝老头摆摆手,转身已走出大门。
刚一出门,赵辉就追着沈怜问说刚听见好像有妹子,妹子在哪里?
沈怜扭头看向石桥方向,寻找严芳的身影,为此他们还走到刚才她洗衣服的地方,但此时她人已经不在那了。
沈怜又指指一个方向,说:“她家在那里!但我可警告你,你是跟我们一起来的,最好不要给我捣乱,你要是敢惹事别怪我扣你工资!”
沈怜怕他鲁莽把简单的追妹子搞成性骚扰,在梁竟的基地上见识过此人的轻浮急躁,此时她不得不说出来,敲打他一下。
赵辉脸上激动的表情瞬间消失,同时眼神间隐隐出现一种不甘和怨恨,这种复杂的神色恐怕目前只有沈怜能察觉到。
见赵辉别过脸去,沈怜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但对这种人,沈怜不屑道歉,马上转移话题把这件事岔过去了。
“我刚才跟严芳打听过,这村子分北面和南面,咱们暂时在村南,村南就几户人家,村里人家大多分布在村北,要沿着小溪继续往北走!”
同时,郑南捷也掏出了地图。
他仔细盯着地图上每一条岔路和山峰,试图把他们所在的位置勾画出来,奈何,地图上的路错综复杂,顺着一条路看着看着,总是不经意间看到了别的岔路上,导致他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沈怜只好打断他说:“先去村北看一看吧!”
郑南捷揉了揉眼睛,点点头收起地图。
四人背好包,转身往村北走去。路过严芳的家,沈怜隐约从擦得干净的玻璃窗看到了严芳的身影。院子里她的爷爷奶奶正坐在台阶上晒太阳。
他们看到了四人的身影,并与沈怜对视许久,直到沈怜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严芳的奶奶也笑了,露出了不全的牙齿。
溪边的小路很多石头,杂草丛生,路不好走,沈怜的鞋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朝露给打湿了。
约摸走了一里路,他们转过一个山弯,才刚刚看到村北一户人家露出的院子一角。
此时,两山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加大,视野也跟着宽阔了起来。
越往前走,看见的房子也跟着多起来!
渐渐地,整个古水村村北面貌便被尽收眼下。
村北果然比村南大且热闹得多!
到处是青砖灰瓦的小房子,一条条石板路连接着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最终汇聚成一条大的石板路,与主路汇合。
此时他们正踩在沙石铺就的大路上。村子脚下的大路被踩得很平整,与小溪隔开很远距离,旁边还修了简单的堤坝,应该是怕雨水多的季节,水漫上大路,淹到菜园和院子!
沿着大路继续走,不远处山脚下一个用石头围起来的水池旁,正有两个女人坐在溪边洗衣服。
边上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蹲在他妈妈身边往水里丢石子。
迎面走来四个陌生人,女人们并不好奇,反而热情地先打招呼:“呦,咱们村一般不咋来人,今个稀奇,一下来了四个!你们是来捡蘑菇的吗?”
一个脸长眼圆,眉间有颗痣的女人笑着问他们说。
沈怜点点头,说:“姐,你知道哪里有蘑菇吗?今年的蘑菇卖得上价钱,自己家周围的快被人捡光了,索性就走远点,没成想来到这了,看周围都是松树林,我猜这里蘑菇应该不少!”
沈怜灵机一动,顺着大姐的话就往下编。恰巧这个时节正是蘑菇奋力生长的季节,听姥姥家大舅说,往年捡得多的话能卖上万八千的呢!
眉间有痣的女人见果然是路过捡蘑菇的,表现得兴高采烈,指着一个方向说:“那里,从玉米地进去再往里走,一连好几片松树林,到处都是拳头大的蘑菇!捡蘑菇要趁早,早点起,捡那种没开伞的卖的贵!等太阳升上来,蘑菇开伞了就不值钱了!另外你们要是还想捡些自己吃的灰蘑榛蘑,你得往柴窝里钻,越好吃的蘑菇越长在隐秘的地方……”
女人越说越高兴,她身材比较丰满,见蹲着洗衣服带说话有些费劲,直接站起来,把衣服拎起来揉搓。
讲到后面,她竟然问起了几个人的老家,她指着郑南捷说,这年轻人一定不是本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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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怜笑着回答说大姐好眼力,他是外地的,是我朋友,跟着我来老家玩……
不等她说完,大姐突然抿嘴偷笑,把郑南捷打量一番眯着眼凑到沈怜跟前说:“你俩搞对象呢吧!”
“不是,不是,大姐,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包括我们四个,都是普通朋友……”
沈怜急忙摆手解释。郑南捷却在后面抱着肩膀龇着牙笑,看着梁竟干着急插不上话那急切样子!
当得知除郑南捷外三人都是附近村子的,梁竟还跟村南的徐爷爷家有亲戚,大姐没在过多怀疑,忙收起洗好的衣服,热情地引着他们去家里做客。
大姐旁边是个寡言沉闷的细瘦女人,女人头发很多,在后脑勺来回折叠,被一个老式金属发夹固定住,形成很厚很大一团,不禁让沈怜联想起“云髻”一词!
大姐带客人往家的方向走去时,对细瘦女人说了句“云子,帮我看下蛋儿,玩够了让他自己回家”,说罢,大姐就和沈怜他们说笑着回家了。
沈怜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做“蛋儿”的小男孩,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随后继续往水里丢石子。那个细瘦女人几乎一直就在洗衣服,和“蛋儿”没有什么交流。
大姐家在一个山坡路段,要绕过几个人家,沈怜路过他们门前时,能看见他们或劈柴烧水,或除草摘菜,或淘米做饭的忙碌身影。
农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几乎一天都在忙碌,春种秋收,夏天除草,冬天除了铲雪,还要进山捡柴。
这个季节,马上就要秋收,此时正是捡蘑菇的季节,家里男人一般都会趁这会儿捡些蘑菇晒干赚些零用钱。
大姐在家也闲不住,不仅要照看孩子,还要洗衣做饭,劈柴烧水,摘菜晒干,留着冬天没有青菜的季节吃。
沈怜刚走到大姐家门口,就见到房顶上晾晒的豆角丝,冬瓜片,房檐下架子上还晾了好多葫芦条,月台上还有未脱壳的榛子……
“家里那个老早上山放羊了,他起得早,自己煮面条吃的!每天我都得睡到八九点才起,也就吃饭晚,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做点饭!”
沈怜忙摆手说:“大姐,我们吃过了,在徐爷爷家吃的,你自己快做饭吧!小孩也没吃饭呢!他应该都饿了!”
只见大姐嘿嘿一笑,说:“蛋儿不饿,那家伙白天竟吃零食,他表姐隔段时间就给他寄不少!我怕他不长个偷偷给他藏起来,他找不到就跟我发脾气,我拗不过他,只好跟他提前说好,零食可以吃,但是饭必须多吃!这段时间还好,他也能下些饭了!”
大姐说着,打开了栅栏的木门,进了那个由栅栏围起来两面靠墙的小菜园。此时园子里茄子、西红柿、辣椒长势很好,一个个紫色红色绿色的果实坠在枝杈间,胖乎乎的很是圆润可爱。
大姐摘了几根辣椒和两个大茄子,从园子出来关好门,又踩着凳子去房檐下取了块发黑的腊肉,交代一句“你们进来吧!喝口水歇会!”接着她就率先进了屋子。
沈怜四人跟在大姐后面进屋,路过灶台和厨房,来到屋子里沙发上坐下。
和徐爷爷家布局基本上差不多,几间屋子互通,门上都挂了帘子,把房间隔开,同时隔开厨房做饭时产生的烟气。
不同的是,大姐家的房子明显要大了一圈,屋顶也高了很多,靠墙位置放的是一面老式组合柜,涂了浅蓝色的漆。
这种组合柜,她家也有一个,是当年沈兴业刚结婚时斥资两千巨资托人给打造的。她甚至熟悉这种柜子的结构,知道它是怎样被一节节搬进屋里,一点点组装好的。因为那时她经常踩凳子爬上爬下翻柜子里的抽屉去看。
大姐家的组合柜,一看也是个老物件,甚至比沈怜家的还要老,好多地方都开始掉漆剥落,还有的地方木头已经发黑变质……
柜子中间嵌进去一台带后脑的老式电视机,大姐刚进屋就摁开了电视机的开关,此时老电视在四人注视下播放出cctv—1的内容。
兴许是大姐怕几人待着无聊,打开电视让他们先看着,自己好去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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