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漱裹了毛巾,窝在折叠椅上继续准备下场戏。
发梢上凝着雨滴,全都坠在了剧本上。
她浑然不觉,一心扑在剧情上。
而隔着几米,坐着闻樵和紧张得眉梢都要起飞的男演员薛臣飞。
昨晚收到经纪人通知说大老板要来,他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着,怕自己做错了事又幻想着是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等大老板坐下,不咸不淡地问他几句客套话,而目光总是往几米开外飘时,他算是明白了:哦,原来我只是一个工具人。
“闻总,您看您难得来一次,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正好今天没有夜戏,收工早。”都是在圈里混的,他自然知道要如何巧妙地替老板攒局。
“好。”闻樵应着,手指却点在面前小桌摊开的剧本上,正好是尹漱的角色名:【郁梦】
多么绝妙的暗示啊!滴水不漏!
薛臣飞一早就知道了他在早会失态的事情,也能猜出他对尹漱的用意,所以这个忙他帮定了。
只要尹漱没结婚,他就卑鄙一点,做老板的僚机。
再说虽有传闻尹漱幕后有金主,且对她很上心,但这么多时日过去了,金主丝毫未现身,甚至连个助理都没给配,想来也只是玩玩而已。
薛臣飞更是坚定了要替老板助攻的决心。
不一会儿,薛臣飞被副导演叫走了。
闻樵像是被松开了绑缚着四肢的绳子,开始四处走动。
无人不知他是新乔娱乐的幕后老板,都对他敬畏有加。
一路上招呼不断,而这也使得他在费尽心机铺垫了许多过后,走到了尹漱身旁。
对气味很敏感的尹漱捕捉到了一缕木质香水的气味,混合着胡椒的辛辣,活泼而不失力量。
是爱马仕大地,与她刚刚不小心撞到的怀抱气味一致。
是闻樵?
但是不知如何组织开场白,所以她选择依旧埋头读剧本。
“怎么不找个助理?头发还是湿的。”声音盘旋在头顶,逼着她抬头面对他。
“没事儿,下一场戏还是需要淋雨的。”她清瘦的身子裹在宽大的毛巾里,抬头看了他一眼,立马又低了下去。
只一眼,给他的感觉仍是当初饭桌上她语出惊人之后,惊鸿一瞥的惊艳。
为什么自己还是放不下她,想必就是因为她总能从细微中给予他悸动。
闻樵当时就没了脾气,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姑娘置气?
拉黑就拉黑呗,还特地跑到片场来,搞得像兴师问罪一样。
“带感冒药了吗?拍雨戏前最好冲一袋压压寒。”他仍站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带了,他都给我准备好了。”他是谁不言而喻,闻樵接下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就被扼在了喉咙里,再也讲不出来。
她继续看剧本,他拖了把椅子坐在她身后,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棚外雨还在丝丝下着,替他们安抚了尴尬的情绪。
闻樵毫无意义地把玩着手机,点开一个又一个软件,都觉得没意思。
他幡然醒悟般伸手点了点尹漱的肩膀,轻声问道:“礼物还喜欢吗?”
这不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吗?这么好的时机,这么好的氛围,竟然差点被白白浪费了。
而她像是在穿梭到了剧本里的时空,反应不大灵敏,过了好一会儿才合了剧本,很郑重地转身对他说:“……我没拆,已经退回去了……”
这句话干巴巴的,却是最直白不过的真相。
“……是嘛。”闻樵的语气像城市上空积聚的浓雾,复杂深沉。
尹漱心口一滞,确实是她没有礼貌了,但这种情况不需要什么修养。
闻樵很失望,但也不愿沉沦其中,他话锋一转,说:“下戏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放心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薛臣飞……”
尹漱想都没想还是拒绝了。
闻樵眸色一暗,不想再伪装,说:“你不去,我就把他从这部戏除名,他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会全部白费,剧组所有工作人员的努力自然也……”
老大不小了还在这里发癫任性,尹漱心想:果真,男人至死是混蛋。
听他轻飘飘地就决定了一个年轻演员的生死,她想狠下心说随便你。
谁不是在你们这些子弟的脚下讨口饭吃,谁又能保得了谁?
她自身难保,自顾不暇,还敢正义感爆棚地站出来维护别人吗?
可当薛臣飞抬头望向她时,那种拜托讨好又诚意十足的笑,一下子涤荡了她的心,在她的能力范围内,还是帮帮他吧?
不要人人都像自己一样,明明有着一线生机到最后却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尹漱悲天悯人了起来,咬咬牙,最终答应了。
早说过,闻樵就是个坏得没有底线的人,尹漱那点利用他弟弟的坏在他看来,都不算个事儿,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再多说的话,就是她的小坏还会挑起他的兴致,让他觉得她是个值得一探究竟的女人。
*
场务过来喊人,尹漱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雨里。
最后一场戏拍完,尹漱换下湿了的衣服,吹干头发,准备和闻樵去吃饭。
她抬手想看看时间,却落了空,手表不见了。
尹漱赶紧找了几个刚刚待过的地方,仍是一无所获。
回到刚才看剧本的地方,话还没有问出口,就看见手表被闻樵抓在手里。
纤细温婉的女性腕表,在他的大手里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原来在这里。”她上前,伸手想拿过来。
“我听小薛说你来剧组就带个人,剧本,手机,保温杯。”他还是把手表递了过来,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这是握了多长时间?
“那不然呢?”她笑着接过,熟练地扣好了表带。
劳力士日志型的精钢镶钻腕表,脆弱金贵得和稀世珠宝一样,但戴在她手上也有一种锐意进取的夺目光芒。
优雅和高效汇聚于她的身上。
这是那日孟引桢送给她的,表盘背面还镌刻了双y的花体字母,尹漱想了半天才知是取了他们名字里同样的首字母。
她好奇地查了价格,二十几万,嗯,这就下单一个天鹅绒盒子供起来。
闻樵第一眼看到搁在剧本旁的手表时,他是激动的。
因为在那个礼物盒子里他准备了一块一模一样的。
脑子里随即迸发出可怕又可笑的想法:她其实打开了那个盒子,但是不好意思承认?
但又立即否决了自己的荒唐,她怎么可能会是这种性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