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婉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那声音虽然轻柔,音量也不大,然而却好似一道惊雷,猛然在陶久喜的耳边轰然炸响。
陶久喜原本那慵懒惬意的神情,在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紧紧盯着陶清婉,声音颤抖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突然要进宫了?”
陶清婉微微低下头,说道:“长公主有意举荐我入宫,不过她也表明了,一切会依我的意愿。只是我反复思量,觉得这对我们陶家而言,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陶清婉望着陶久喜眼中的惊慌失措,自己的眼眶也渐渐泛红,雾气在眼中缓缓升腾。
“不要,我不要你进宫。”
“姐姐,就算你不进宫,父亲也能凭借自身的才能为官的。而且,父亲这次罢官明明是因为沈之翌从中作梗,沈之翌也说了,等父亲回来后,他会亲自去求圣上。”陶久喜急切地说道,只想姐姐打消这个念头。
“父亲就算官复原职,也只是四品,京中的官员将领数不胜数。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父亲若想稳稳地立足,又谈何容易呢?我若能进宫,说不定能为父亲寻得一些助力,也能为家族增添一份荣耀。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真的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陶清婉轻轻地握住陶久喜的手,那双手微微用力,想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陶久喜,试图让她理解自己的这个决定。
“可父亲不会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就牺牲你的将来啊。姐姐,你不需要这样牺牲。”陶久喜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眼神满是心疼。
“久喜,姐姐这不是牺牲,姐姐就算不进宫,日后也会嫁人不是?我并无心爱的之人,嫁去皇宫与嫁给别人又有何区别?”陶清婉试图去说服陶久喜。
“姐姐,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宫中的生活必定充满了艰辛与危险。我怕你会受到伤害,你不知道,皇宫会吃人的。”
说着,陶久喜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手背上。
陶清婉转过头去,不再看陶久喜,随后说了一句。
“姐姐也想为了自己日后努力一下。”
陶久喜却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这么长久的相处,她太了解陶清婉了,她知道陶清婉绝不是这种人,她必定有自己的苦衷。
“姐姐,你是不是怕我惹事,所以才想去宫里争取地位?护着我?”陶久喜紧紧地抓住陶清婉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急切与疑惑。
“傻丫头,姐姐当真为了自己。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但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会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的。”
陶清婉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随后才转身温柔地看着陶久喜,眼中满是安慰。
“可我不想跟你分开。”陶久喜哭声更大,她紧紧地抱住陶清婉。
“那你想着,日后你与沈国公成婚后,也把我留在身边吗?姐姐不进宫,日后嫁人你也跟着去呀?傻丫头。”陶清婉轻轻地抚摸着陶久喜的头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可那笑意中却透着一丝苦涩。
陶久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考虑这些事,她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着,怎样才能让两人不分开。
外面忽然传来沐儿的声音:“大姑娘,二姑娘,沈大人回府了,请两位姑娘过去。”
陶久喜满心都被姐姐要进宫的事情占据,此时哪有心情去见沈之翌,当即回道:“不去,我没心情去。”
沐儿听了,也不敢多言,只能应声退下。
“姐姐,你能不能不进宫?” 陶久喜紧紧拉着陶清婉的衣袖,眼神中满是祈求。
“久喜,我知你舍不得与我分开,但是眼下只能如此。”
陶久喜听了姐姐的话,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才过了一会儿,沐儿又过来禀告:“沈大人在院里等着两位姑娘。”
陶清婉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提议道:“想着沈大人是有事,不如先去见见。”
陶久喜这才抹了眼泪,缓缓走出了门外。
一看见陶久喜哭成这样,沈之翌立刻几步上前,然而他始终没有踏上陶清婉房檐下的阶梯,只是在下面焦急地等待着。
“这怎么又哭了?”沈之翌满脸心疼,很是着急。
“都怪你。”
陶久喜生气地看着沈之翌,眼中满是嗔怒。她心里认为,都是他让长公主办的马球会,才让长公主看到了长姐。
沈之翌见状,立即伸手去牵陶久喜的手,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可陶久喜却赌气地不让他碰到,把手往旁边一甩。
这时,陶清婉也整理好了情绪,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她面容端庄,对着沈之翌盈盈下拜:“参见沈国公。”
“长姐无需多礼。”沈之翌赶忙说道。
长姐?陶清婉的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她没想到这沈之翌的变化如此之大,竟然跟着陶久喜喊自己长姐。
陶久喜此时更是气愤,她抬起脚便一脚踩上沈之翌的脚上。
沈之翌被这突然的一脚踩得生疼,但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随后伸手把陶久喜拽到自己的身边。
“你要不要先听我说说看,你再决定是不是继续哭下去?”沈之翌无奈地看着陶久喜,眼中却依然带着宠溺。
沈之翌把陶久喜与陶清婉请到书房。
“今日下朝,长公主给我传了信。她跟我说了这事,还说会征求长姐的意见。”沈之翌缓缓说道,他的眼神看向陶清婉。
陶清婉微微点头,轻声说道:“长公主并没有逼迫我,她让我自己选择。”
陶久喜着急地说道:“那既然如此,你选择不去,不就可以了吗?”
她的眼睛红红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久喜,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长公主既然已经开口,我怎么拒绝。”陶清婉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妹妹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沈之翌看着着急的陶久喜,缓声道:“长公主与当今圣上,虽并非一母同胞,然而长公主自幼便深得圣上的疼爱。想当年,圣上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之时,长公主便对他颇为照顾。若没有长公主在旁相助,圣上的登基之路必然会增添更多的阻碍。正因如此,圣上一直对长公主敬重有加。”
“长公主无子,亦不曾过继驸马宗族的其他孩子。故而,长公主送你去圣上身边,实则是为她自己的日后做些打算。你不会是长公主送的第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沈之翌的目光深邃,声音平稳而低沉,在这安静的书房中清晰地回荡着。
“只是如今,陛下已不再是登基前那个可以被随意左右的皇子了。长公主送去的人,圣上虽不会置之不理,但也断不会过分宠爱。”
沈之翌分析着其中的利弊。
然而,他也只是言尽于此,因为他更想听听陶清婉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若我不去,长公主虽不会加以逼迫,但……在这京城之中,恐怕日子会更加艰难。”陶清婉此时才缓缓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她并非是那种爱慕虚荣之人,只是她深知,面对这些权势,自己根本无从选择。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认命,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长姐无需担心,今日回来之前,我已经婉拒了长公主。长公主不会因此怪罪于你。”沈之翌轻声说道,语气坚定。
今日去长公主府,听闻此事后,他只问了长公主,是想要他这个义子,还是必须要陶清婉进宫。
长公主起初只是想着为日后给自己寻些保障,一向冷漠孤寂的沈之翌,今日却诚恳地跟她说,自己早就视她如娘亲,必定会孝顺她安享晚年。
沈之翌还与长公主言明,她无需做那些事情,圣上心中对她更是从未有过疑心,一直都将她视为亲姐。
对于长公主来说,她虽欣赏陶清婉的才情,但这份才情远远比不过从小看到大的沈之翌。她自然不会为了陶清婉而与沈之翌发生不愉快之事。
“真的吗?” 陶久喜一听,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她这才从陶清婉身边快步走到沈之翌面前去。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因这一丝希望而有了几分生气。
“你离我远些,我看见你,此刻脚疼得很。”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急切的模样,忍不住与她开起了玩笑。
陶久喜这一听,可不得了,小脸一垮,直接退了回去。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仿佛受了极大的冤枉。
沈之翌眼疾手快地拉着她,赶忙认错:“我与你玩笑而已,别生气,一会还让你踩两下解气。”
“只要你能解决这事,我便不与你计较。” 陶久喜扬起下巴,故作生气地说道。
沈之翌含笑,点点头。
随后,他转过头,对着陶清婉说道:“长姐,今日驿站来信,陶大人还有半月就能入京。入京后,圣上便会找机会将陶大人官复原职。日后你与久喜无需为这些事情担心。”
陶清婉听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感激地看着沈之翌,微微福身道:“多谢沈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