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抹红意逐渐跃上宫殿,司天上仙挥一挥那沾了火红色的毛笔会心一笑。
洛雨殿内,灵渊换上了较为庄重的霁色锦衣。
“灵渊灵渊,刚刚我遇见了师父,他说扶光殿外的魂树开花了,我们一起去瞧瞧吧。”伴随声音而来的,还有猛地推门声,而灵渊面对如此大的动静却早已见怪不怪,她抬头望着那红衣女子道:“云云,你一大早就要拆了我的洛雨殿吗?”
“倘若你想,我必不负所望哈哈哈哈。”
谈笑间,一跃千里。转瞬,她们便来到扶光殿前。
扶光殿前点缀着那一树繁星,花白似雪,阳光透过薄叶洒在牌匾上,照着扶光殿门匾上的三个字金光闪闪。“灵渊,你知晓这是何人的殿宇吗?此处看着倒像是许久无人居住过,竟毫无半点生机。”
“据说这好像是白泽上神的寝殿。”
自幼听着《上古野史》长大,云从龙的心中对这庐山真面目更多了几分好奇。
“想当年这白泽上神身为云女座下的神兽也曾风头无两,若非在当年那场大战中遭人暗算,有些苦你倒也不必吃。”灵渊的声音逐渐趋缓,语气中渐渐流露出心疼之感。
“也罢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哪管前人如何,我且浪得几日是几日。”云从龙朝她一笑道。
微风拂过,殿边的花瓣被吹落一地。落英缤纷,轻柔的风吹起花瓣,恍若初雪因风起。
“哇!快看,这就是师父说的魂树,我看这株的品种倒像是四月雪,当真是美极了,”云从龙窜到花前使劲得闻,使劲得嗅,“灵渊,我们来采一株回去吧。”
“我可不要,”灵渊撇撇嘴看了一眼扭头道,“上古史有载,凡神仙仙陨,皆会化作天地生灵,庇护这片土地。这树,似有神光笼罩。”
“说来也奇怪,师父知晓我会胡乱摘花,平日怕我乱摘皆不肯告知于我,今日也甚是反常,莫不是……哎呀,况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嘛。”云从龙笑嘻嘻地便要去摘。
她小施术法,谁知这树虽然风吹的时候舞得欢,但树杈也着实难薅,“嘿,本帝姬还不信了,这世上还有本帝姬薅不下来的花枝。”她再次施展移位术法,但那树杈依然纹丝不动。
灵渊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好歹是上神门前的树,且说不准乃上神魂魄所化,哪有这么容易就给它剃个精光的道理,那他上古神的威严何在。
可偏她不死心。云从龙又念了个隔空取物的术法,一个青云梯瞬间出现在云从龙面前,她将梯子挪到树前,飞身上去,三两步便到达了树顶。她伸手将最上面的一枝折断,手触碰到树枝的一刹那,方圆万里泛起奇异的光辉。
此刻,碧云大殿内,司战、司命、司天三大上仙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净化重溟渊的对策,却被突如其来绚丽多彩的漫天极光所打断了。
“果真如此。”清贤帝君喃喃道。
神树认主。
突然,扶光殿的殿门开了……
云从龙不由地吓得一激灵。但转念一想,这白泽上神这么久都不曾现身且又是上古人物,怕是早就神陨了,哪里会出现在这来教训一个折了他殿前花的小仙女。可这门……也着实蹊跷。
云从龙忽得跳下梯子,“灵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就在此时,一只传讯的灵蝶飞过。灵渊伸出手指,灵蝶在她指尖停留了一会儿。
“可有何事?”
灵渊单手扶额,仿佛要遮去脸上的无奈之情,“无事。照你方才所言你莫不是想把他的殿也拆了不成?更何况擅闯上神寝殿可是重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拆是必不会拆的。有灵渊上仙在我身边耳提面命,我必不会胡作非为的。”云从龙挑逗的在灵渊面前眨巴眨巴眼。
“少来这一套,我可不去。”灵渊道。神树认主,多半是因为青莲佛心。那这扶光殿,我本也进不去。且司天上仙在此之前交代过,若云龙帝姬要闯扶光殿,不必陪同,只她一人前去即可。
云从龙的头渐渐低了,嘴巴逐渐撅起。见她如此,灵渊又道:“你放心去吧,我帮你放风。”
“好吧。”
甚至有时连灵渊自己都感叹,自己好歹比她大个五千来岁,竟然能为云从龙小小地情绪变化而动容,帮她闯上神的殿宇,自己当真是疯了。
云从龙左手握着刚刚摘的魂花,右手召出无为剑,蹑手蹑脚地迈进殿门,时刻谨防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危险。
扶光殿内,一切井然有序。环顾四周,正中间摆放着一张玉石制成的桌案,左边有一扇如日之升的圆窗,窗下摆放着殿主人喝茶品茗的器具,当真风雅。向右望时,只见在寒气直冒的冰床上,躺着一个美男子。
走近些,便可见他那凌厉的眉毛,眼睛闭着更突显出他长长的睫毛,鼻子高挺,嘴巴微薄。这几个五官搭配于一身,模样着实英俊极了。他身着一袭云门青衣,头发散在两边,五米之外仍依稀可以闻见百里香的味道,让人沉醉。
“这样貌倒是尚佳,”云从龙喃喃自语道,“既如此便将这枝花赠予你吧。”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徒儿,帝君传召。”是师父的千里传音。
云从龙匆忙将花放在那男子的头边,这花瞬间仿佛有了灵魂一般闪耀着奇异的光辉。这?倒是像同一魂魄间的共鸣?
果然如此。
“冒昧打扰,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她走到殿外,抬手结印念诀,伴随着口中咒术的涌出,一道红光忽得打在门上。“轰隆——”一声巨响直入云霄,殿门轰然倒下,随之而来的是整座大殿的倾覆,“呀!念错咒了……”
好在白泽上神下凡前在自己的房中种了一个不为任何法术所侵的术法,倒也不至于让整个大殿尸骨无存,于是原来辉煌鲜亮的宫殿便出现了仅剩一间尚存的景象。
“好像……闯祸了哈哈。”云从龙看着炮仗似的宫殿不好意思道。
“你……是在里面见到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吗?”灵渊不由地嘲笑道,“这样的深仇大恨也只有两千年前上学堂的时候,把司天上仙布置的课业一张又一张不小心烧了,结果被他追着跑了十多年能比得上了吧。”
“我其实本来只是想封个殿门的,但一不小心——没收住。谁知道这个殿门这么脆弱啊哈哈哈。这上神也真是,知道要给房间设个禁制,怎么不知道给整个宫殿设个禁制呢?”
“嗯,他可能也没想到有人会大胆到一言不合把他整个宫殿给炸了。”
“我哪有?”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云从龙再次抬手,食指微点着稀碎的宫殿,口中念道:“聚!”一瞬间,千万个零件再次拼接,一座崭新的扶光殿就此诞生。
“你这,与其说是扶光殿不如说是将你的望舒殿换了个门匾。”
万米之外传来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刚刚父君传召,我去去就来,等会儿他们等急了就该发现了。”云从龙一步迈上无为剑,唯余那几句话还在空中回荡。
刚刚这么一声巨响,想不被发现都难吧。“当真是小孩心性,想一出是一出。”灵渊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飞一般地飘走了。
云从龙的逃跑之术修得不错,到达碧云大殿也是转瞬之事。
“云龙帝姬到——”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云从龙甫一走进大殿,便看见姗姗来迟的灵渊满不情愿地站在天阶的末尾。原来她今日是要上殿,难怪穿着如此正式。只是,为何在她的脸上清晰可见无奈与不舍?
云从龙冲灵渊傻傻地笑了一下,再微微拱手作揖道:“不知父君传唤所谓何事?”莫不是这么快便要清算擅闯上神殿宇的罪过吧,但是说到底,这还都是师父怂恿的。
“云龙帝姬可知,近百年来重溟渊中浊气日盛,隐隐有冲破封印之相。若有朝一日,生灵需要,你可愿献青莲佛心,以净化浊气?”云端之上,帝君以穿云裂石的声音问道。
要我的心?
“不愿!”态度诚恳掷地有声毋庸置疑。
大殿之上,众仙无言。他们无言,因为他们不知道此刻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可偏偏有些事情,唯她能成。他们无言,是对云龙帝姬的情绪的理解,亦是对自己的无言。
“卿等既已知晓其意也定然明了结果,便先去准备吧。”
四大上仙纷纷离开。偌大的宫殿之中,唯余清贤帝君与云从龙两人。
“为何偏偏是我?”这一问,有委屈也有不甘,可偏偏这从来便无从选择。
“龙龙,吾知你不易,但能以己身赋他人以新生,是件幸事。”
“可惜,我爱自己胜过苍生。”
“都说居于碧云天者,心海常明;飘于重溟渊者,矢志无存;唯有行于坤灵境者,善恶难分。当你成为了苍生,也就看见了苍生。你少时便身负神脉,众神均从坤灵境中受九劫八难而来,而这碧云天,你自小便不曾离开。既如此,而今便让你也做一回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