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正厅里，季管家正在给大家沏茶，季父看着正坐在主位悠闲喝茶的季老太太，突然出声了。
“妈，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您以为我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吗？”
季老太太面对儿子的质问，一只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略微的掀开茶的盖子，眼睛看着茶碗里的茶，嘴巴微微吹着气，低垂着眼帘，遮挡住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暗情绪，就是不说话。
季祈夜听着自家老爸的话，看着自家老太太的这样的举动，神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
要说害死爷爷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他自己，要不是因为他，姐姐就不会被奶奶这样对待。
他本来以为，奶奶就算对姐姐再离谱，都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但自从姐姐回到老宅开始，奶奶就开始变本加厉，季祈夜眼里闪烁着愧疚和自责。
季父看着自家儿子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他那复杂的神情，知道儿子是想到了自己闯祸的事了安慰道：“你那个时候还小，这件事错不在你。”
季祈夜听到爸爸在为自己开脱，想要说什么，但看着爸爸那不赞同加制止的神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神情沮丧，沉默不语。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季管家听到季父说话的时候，本来在给季母倒茶的手细微的抖了一下，本来正常的神色意味深长的瞟了季父一眼。
季老太太长久的沉默让季父略感煎熬和无力，本来打算离开的时候，管家抬头就看到了进来的季萧和路锦，面上都是惊喜之色。
“大小姐，路小姐你们来了。”季管家恭敬的喊了一声。
季萧和路锦默契对管家点头，表示礼貌。
季萧牵着路锦的手，走到空着的位置坐下，季萧不紧不慢的喝着刚刚沏好的茶，路锦看着旁边季萧的样子，也有样学样的。
反正季萧不说话，她也不说，看着坐在主位的老太太，丝毫没有对老人的恭敬，兴致缺缺的，对老太太她是没有一点好感了。
在这无声的几十分钟里，大家都好像默契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神色各异。
终于老太太还是打破了这长达几十分钟的宁静。
“你是回来兴师问罪的？”老太太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自然，丝毫没有被发现了的愧疚，语气没有一点起伏。
“不是，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路锦看到，季萧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抱着点希望的。
然后又听到季萧说：“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您，爷爷的事我有脱不开的责任，是我辜负了他对我的期望”
“我一把年纪了，土都已经埋在脖子上的人，哪敢对你发表什么意见。”老太太的神情染上嘲讽之色。
“妈，爸爸都已经去世这么久了，您就不能就此揭过吗？活着的人不是更加重要吗？”季父难得帮季萧说起了话，对于季父的话，路锦倒是无比赞同的。
“你个不孝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爸爸去世你和季萧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我们算是白养你了......”说到这个，季父愣了一下，仿佛被自己母亲戳到了痛处。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要不是您和父亲始终偏心大房，就算是继承人的位置，肯定自己的孙女也不肯定自己的儿子。”季母替季父打抱不平。
路锦在季母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去观察季萧的神色，季萧会给了路锦一个安心的笑容，表示她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给我住嘴，你自己家的事都要我儿子来替你摆平，还给我说这些！！”季老太太神色激动了起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趋势。
“妈！”
“奶奶！”
季父和季祈夜同时喊道，神色慌张。
季萧给了季祈夜一个眼神，季祈夜立马从管家手里拿过早就备好的药，喂进了季老太太的嘴里。
“到头来还是我们错了，是我们自食恶果。”季老太太平复下情绪，自我嘲笑一般的说道。
季母却又小声呢喃道：“如果您和父亲不偏心，说不定就没有接下来这么多事了，我们家老季也就不会用这么幼稚的手段......”
季父听到季母这么说，神色猛然一变，竟然直接对季母厉声喝斥：“你给我闭嘴！！说话不要口无遮拦的。”
季母神色委屈了起来，被季父这声呵斥吓的瞬间清醒过来，立马闭了嘴。
季父说着还朝季萧那看了一眼，发现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略微的在心中松了口气。
但这句小声的话偏偏被坐在了离季父季母最近的季祈夜听到了，他狐疑的看向略显心虚的父母。
难道爷爷的事有什么隐情？
路锦被这季父莫名其妙的动静吓了一下，下意识的看着季萧，季萧安抚性的握住了路锦的手，手指轻轻的在她手心刮了一下，目光盛满柔光和暖意。
季萧虽然没有听清自己母亲说了什么，但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只是看到路锦被吓到，心里升起了一点对自己父亲的不愉。
父亲今天的情绪明显不对，不过她也没有去深想。
“祖母，有些事过了这么久了，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还请您不要迁怒我以外的人。”季萧还是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道。
“你们一家都是好样的，只有小夜对我不是充满算计的。季萧你爷爷当初这么看重你，你看看他到死都不愿意见你......”季老太太好像已经说累了，神色开始疲劳起来。
随后又狠心的说道：“今天你舅舅这件事，就是我故意做的，我做这事的时候可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
“是吗？这种话还是亲口听您说来的痛快，但不管您怎么对我，我都受着，您不要在把心思打在其他人身上。”季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把话讲完的。
有些事还是亲口听别人说效果更大一点，她不是没有看到老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怨毒，没错就是怨毒。
老太太对她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疼爱，对她只剩下责怪。
路锦感觉到季萧说这句话的时候，捏她手掌的力气都加大了不少，路锦也学着季萧刚刚的样子，刮了刮季萧的掌心，眼睛看着季萧无声的说道：“有我陪着你。”
季萧感受到了路锦给她的力量，收起了眼底刚刚差点就要溢出的脆弱。
抬眸，眼中是一抹如海浪翻滚的光芒，顷刻间归于平静，但路锦却看的清清楚楚。
“季萧，有些事可能确实不怪你，但你应该能明白，那些往事却变成了我活下去的动力，也许真相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你得允许我有个活下去的念头......”季老太太说这句话看着季萧目光还是柔和了下来。
同时视线在儿子和儿媳妇身上扫了一下，季父和季母感受到了母亲的视线，听着她说的话，他们知道老太太其实是知道的吧，只是没有深想。
老太太其实知道自家老伴的死肯定不简单，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人都是自私的，与其去深究真相，倒不如像所有人认为的那样。
毕竟去恨一个人，总比去恨一群人轻松，她也只是普通人。
“嗯，我知道，所以我永远不会伤害您，您一定要带着对我的恨好好活着，这是我欠您和爷爷的。”季萧说完就拉着路锦走出了大厅。
妈，您......”季父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
“好了，小夜扶我去休息吧......”季老太太，没有给季父开口的机会，就离开了。
“你说我们这么对季萧是不是不公平，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季母神色带着后悔。
“有什么办法，我也不后悔这么对她，因为当时我们就是这样想，那样做了。”季父的脸上丝毫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已经发生的事情，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他们和季萧的关系也始终不会有，破冰的一天，所以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也许吧，既然已是既定的事实，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季老管望着大小姐的背影，从前大小姐一个人的时候，背影总是显得寂寥而孤独，如今有了路小姐反而多了一分释然和轻松。
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上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大小姐承受的太多了，其实明明不是她的错，但大小姐就是承认下了，一点解释也不肯说。
他知道大小姐在那个时候就做好了选择，用自己来保全，那个当时即将支离破碎的家族。
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打着在乎的名义伤害大小姐，大小姐却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值得她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