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镇,南部流浪者聚集地,一间简陋、粗犷的石头屋内。
昆卡满脸笑容,正略显笨拙给奴隶阿卡莎道歉。
“抱歉,抱歉,实在是情不自禁。”
反观阿卡莎,眉头紧蹙,一脸狐疑的盯着眼前这个名义上已经掌握自己生死的怪胎,一言不发。
见她摆明了一副不抵抗,但我也绝不信任的姿态,昆卡只苦笑着挠了挠坚韧的头皮,解释道;
“我实在是太无聊了,被鬼婆窃魂者从无信者之墙上挖下来卖给魔鬼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年我一直在流浪,打交道的都是那些全无廉耻与人性的魔鬼,无时无刻都要提心吊胆。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你,一位人性尚存的存在,实在忍不住想要多聊聊。
所以...只好想出了这么个坏主意,抱歉。”
阿卡莎还是没有搭茬,她刚被昆卡用四个毒蛰骗的底裤都没了,眼下若是因为这死怪胎的一两句道歉就被糊弄过去,之前的当岂不白上了。
见状,昆卡脸上苦笑更甚,这要说什么,却想是想到什么般快速起身,掀开坐在屁股下面的朴素木箱,在阿卡莎警戒的视线中,取出一捆厚厚羊皮纸。
“给,你的奴役契约,这上面的甲方还是阴森镇镇公所,只要你保管好这份契约,不被别人发现并检举揭发,你就还是自由的。”
对绝大多数魔鬼而言,无论一份契约是否具备超凡力量,只要自己在这份契约上签订了自己的真名,那这份契约就是有效的;
不是违反契约的惩罚魔鬼承受不起,而是这种极端守序的生物永远做不到违背契约内明文规定的条款,就像人永远无法在不凭借外物的情况下左脚踩右脚升天。
当然这是只是理论上,事实上魔鬼们有无数种方法钻契约的空子,这种邪恶玩意对契约的研究冠绝整个多元宇宙,不少魔鬼甚至天生就是《契约学》大师。
对它们而言,法无禁止即为允许。
很显然,昆卡送出奴役契约的行为给了阿卡莎一个巨大的空子。
只要她不遇到当事人之一的市场管理者安托斯列,只要她远离阴森镇,只要没有人知道她囚犯的身份,那么自己完全可以以自由身继续追求自己的梦想,当然前提是...眼前这头怪胎老老实实闭上他那张嘴。
想到这里,阿卡莎不在无动于衷;
她缓缓抬头,警惕盯着昆卡那伸过来的大手,试探性的动了动身子。
“你真的要把契约给我。”
“真的。”昆卡耿直点头,“你一没财富,二没权势,三没实力,我有什么理由奴役你?”
“泄欲?满足你变态的征服欲?”
“哈!真有意思,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流浪了百年之久,为什么我现在还能活着和你说话呢?”
因为你足够强大,而强大...意味着只要你想,你可以奴役相当多的魔鬼流浪者...
阿卡莎看着昆卡异常庞大的体型,心中默默补充了句,这才咬着牙、抿着狰狞的裂唇,颤颤巍巍接过契约。
锋利的指尖划过昆卡粗糙又结实的大手,这一秒,阿卡莎陡然发力,瞬间将契约夺下,死死搂在怀里。
“你不能反悔?”
“你有点幼稚。”昆卡相当放松的摆了摆手,“不过无所谓了,我要的就是阿凡达...咳咳...幼稚。”
听闻此言,搂着契约不撒手的阿卡莎顿时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呃...幼稚意味着你的人性尚未磨灭,意味着勉强可以当成一个人来交流,意味着我勉强能从你言行举止中找回作人的感觉。”
很显然,这个说辞无法完全取信阿卡莎,但仅仅是作为让她降低防御与抵触心理的媒介,已然足够。
小心翼翼将卷轴展开,缓缓放下防备的阿卡莎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处理手上的契约,一边点头。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看在契约的份上。”
看你的表情,好像一边脱衣服一边在说‘来吧,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默默吐槽了句,昆卡淡定坐回朴素木箱,相当松弛的依靠在背后石头墙壁上,摇了摇头。
“不不不,这可不是审讯,我也无意窥探你的过去,这样罢,就聊聊我,我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和别人吹嘘自己的过去了。”
这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儿,毕竟几乎所有魔鬼都热爱向弱者显摆其权威并以此为乐,吹嘘其辉煌过去便是这个过程中迈不过的坎儿。
阿卡莎被转化成魔鬼不到一年,可就这么一年,她就已经被魔鬼躯体带来的痛苦和内心渴望施暴的欲望折磨的欲仙欲死;
她很想指责对面撒谎,但魔鬼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怪胎的话里没有丁点谎言意味。
“你是怎么忍住这种吹嘘欲望的?”
“一点小小的自我暗示,可能和我上一世和上上世的经历有关。”
渴望得到答案的阿卡莎默默记下‘上上世’这个奇怪炼狱语单词,紧接着问出心中最大疑惑。
“什么自我暗示?”
“呃...”简单梳理了下语言逻辑,昆卡摆出一副授课姿态,认真道:“编故事,用故事的里的快乐代替现实世界自己无法获取的快乐。”
闻言,阿卡莎瞬间大失所望,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不就是骗自己吗?”
“诸神尚且编织谎言欺骗众生,我为什么不可以。”昆卡平淡反驳。
“当然...可以...”尚余人性且保留着基本善恶观的阿卡莎怏怏撇嘴,随即又似想到什么般眼神一亮,连忙追尾:“那...有用吗?”
“你说呢?”
面对反问,阿卡莎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浑身上下毫无戾气的魔鬼,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看来是有用的,你和我见过的所有魔鬼都不同;
那些卑劣蛆虫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甚至从它们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是带着剧烈恶臭的可憎毒液。
你不一样,我只能从你身上感受到平和...呃...还有普通,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普通。”
面对话逐渐多起来的阿卡莎,昆卡欣慰的笑了。
“感谢夸奖,你让我感觉自己没有白费功夫。”
“所以,你是如何骗...自我欺骗的?”
“很简单。”昆卡并无藏私意思,只摊开手诚恳道:“虽然记忆破碎的很厉害,但我的上一世是一位姑且算得上成功的吟游诗人;
我也仍然记得早年在深水城生活的经历,而这些经历中,最宝贵的就是如何用一个个胡编乱造但吸引人眼球的小故事为自己赚取足够生存下去的面包和奶酪。”
面对逐渐了解的昆卡,阿卡莎渐渐放下心防,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
“了不起,竟然能在那些该死魔鬼的折磨中保留一部分记忆,我不如你。
只可惜,我除了记得自己是个女人,剩下的就只有亚马逊、费伦、复仇这些压根无法组合在一起的单词。”
“那你为什么要去马尔伯吉寻找女大公格莱西雅。”
“我不知道,我的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和我说话,让远离血战战场去第六层,她自称格莱西雅,她让我感到亲切。”
看着不远处低头沉思的棘魔女士,昆卡那双暗红的眸子缓缓眯起,心中不断盘算着。
来自主物质位面费伦,感知很强...不...应该是超强!
这家伙铁定有【超凡感知】这种专长,否则绝对感知不到上位生物的呼唤,这可是牧师和德鲁伊的特长。
至于上辈子是不是亚马逊女人?
大概率是!
也就只有那群疯批娘们对自己女性身份能骄傲到如此程度,乃至魔鬼的臭名昭著的打磨灵魂石手段都无法根除这份执拗。
外层位面,来自巴托九狱的魔鬼与来自无底深渊的恶魔同为邪魔,两者都掌握着一种可怕的手段——打磨灵魂;
而打磨灵魂...为的就是更方便的将凡人转化成魔鬼与恶魔;
混乱邪恶阵营的恶魔的手段粗劣且残暴,这些没耐心的玩意总是对手上的灵魂施以最直接的恐吓、虐待和折磨,而这个过程中,大多数灵魂都熬不过。
相较之下,魔鬼的手艺是另一个极端!
这些狡诈的家伙无比精细;
它们用一个个惊醒编制的梦境与谎言,慢慢试探出凡人灵魂最致命的弱点,随后便耐心用诸如兄弟背叛、亲人被杀、妻子被辱等各种幻象一点点打磨掉灵魂中那些善良的品格,留下一颗颗充斥着阴谋与谎言的躯壳。
魔鬼的成功率是如此之高,以至于单单只是和恶魔私下的灵魂贸易,魔鬼们便能赚的盆满钵满
而打磨下来的灵魂精粹,魔鬼们会把它们献祭给巴托九狱。
整个九狱的正常运转的能量便是来源于这一次次的险恶献祭。
可以这么理解,灵魂就是一颗颗内蕴宝玉的籽料原石;
耐心十足魔鬼们喜欢用小锉刀一点点磨,慢慢磨出灵魂那璀璨耀眼的光辉,而急躁的恶魔则是直接上大锤。
回到正题,魔鬼们的精细手法决定了一个落入他们之手的凡人灵魂注定不会再剩下什么记忆,但一些无比坚韧的灵魂总能挺过这些邪恶到不能提起的折磨,将自己的执念深埋灵魂深处并保留下来。
而身在母系社会的亚马逊女人们最大的执念,就是自己那只剩一边的大雷。
别管完整不完整,就问你有没有!
想到这里,昆卡笑了,笑的一脸憨厚耿直。